鐵慈笑瞇瞇點頭,飛羽坐起身,給她拋了個媚眼,忽然蹲下身,去脫鐵慈的鞋子。
鐵慈猛地縮腳,飛羽笑道:“說你一聲贅婿,你還真娘們唧唧起來。這村里離那泉水不遠,水不稀罕,但是柴火卻是不容易的。要上山打,要背下山,家家數著呢。難得這水還熱著,你不趁熱洗個腳,難道還好意思再叫人費柴火給你燒一盆水?”
鐵慈怔了怔,她畢竟身份尊貴,這鄉野里的生計難處,難免有些沒想到。她有些潔癖,并不愿意洗別人的剩水,便示意自己不洗。
“不洗,你就臟著?”飛羽過來聞她,“你都臭了!”
鐵慈變色,聞聞袖口,只好放棄講究,打手勢示意飛羽回避,自己洗。
飛羽卻不回避,笑道:“我是你的妻主,你還不好意思了?”
鐵慈卻不敢在飛羽面前露腳,雖然男人也有腳小的,但是總歸是個疑點。
她呵呵一聲,示意飛羽先洗,彎腰去撩她裙子,這回換飛羽縮了腳,說聲:“我才不洗別人剩下的水!”轉身出了門。
鐵慈怒目。
雙標狗!
鐵慈簡單用水洗洗擦擦,故意留了臉上的灰沒擦,只覺得十分疲累,便倒在嬰兒身邊睡著了,這一覺居然睡得十分安心,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斑駁灰黑的四壁,聽見不隔音的泥墻那邊隱隱傳來的人聲和一點微黃的燭火,沒來由竟覺得心內安寧。
往日在瑞祥殿,觸目錦幔繡帳,金鼎玉壁,滿目輝煌。可心底卻是虛的,浮的,無根的云般漂著。是那暗夜里的擂鼓,催著時刻匆匆前行,角落中的鳴蛩,鼓足力氣發聲的同時擔憂著下一刻寒風到來時命運的終結。
無定處,不安寧。
此刻深山小村,陋室灶火,灶間的香氣**喧騰,那是人間氣象。
這香氣……
鐵慈再也睡不住了,爬起身走到外間,果然看見飛羽在親自做飯,灶上蒸饅頭的蒸籠里散發著不同往日的香氣,東德子家的三個孩子扒著灶臺邊拼命流口水。
吃飯的時候,除了東德子家尋常的飯食,還有一大盤長圓形的饅頭,香氣殊異,鐵慈取了一個,一口下去,先是面的筋道麥香,再是肉的細嫩鮮美,再一細看,里頭竟然裹了肉,東德子媳婦道:“你這妻主可真是能干,半下午用個笸籮半張網,便在院子門口網了許多黃雀,做了這黃雀饅頭,香得緊!”
大乾人喜食鳥肉,市面上也有釀黃雀蜜制黃雀等菜色下酒,黃雀饅頭還是第一次吃,飛羽做得極其令人驚喜,雀肉剔了骨,用了不知道什么香料,半點腥氣也無,而肉質極嫩入口即化,和這柔韌筋道的饅頭分出極其有層次的口感。
吃慣了御廚的鐵慈也不得不說,這一手廚藝也沒差了多少。
桌上還有一堆筍子,外皮沒剝,沾著些熱糠,剝開來里頭竟然是空心的,塞了野味的肉和山菇山筍,肉的濃香伴筍菇的清香,入口便是山林清氣。
鐵慈更喜歡這個,拿第二個的時候,飛羽筷子敲在她手背上,“少吃些,變胖了我可不要你!”
鐵慈一怔,然而一看桌上幾個人虎視眈眈的神情,也便明白了。難得的美食當前,寄人籬下的人要客氣一點。
只要對方有理,她倒也不會生氣,笑了笑,也沒夾菜,畢竟看不清,就低頭吃粗面饅頭。結果忽然一根筍骨碌碌滾了過來,正落在她手邊,鐵慈轉頭,隱約看見飛羽的筷子飛快收回,隨即聽見飛羽道:“哎呀掉下來一個,那你就吃唄。”
鐵慈慢條斯理剝著筍殼,撇撇嘴。
真當我瞎呢!
晚上三個人自然擠一床,地鋪很小,兩雙大長腿委委屈屈擱著,孩子吃飽了奶,睡得小臉噴紅,散發著清甜的奶香,鐵慈記得自己男人的身份,拒絕再抱孩子入睡,推給飛羽,飛羽也無所謂,拿過來往自己肚子上一放,非常的直男姿勢,鐵慈一開始沒看清,后來摸著了,怕這人睡著了翻個身,娃就掉地上了,只好擱在兩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