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來順茅塞頓開之后,匆匆又是幾日光景。
這天正趕上冬至,又是月底最后一天,王熙鳳上午去老太太那兒問了安,下午又在三間倒座小廳里,加緊處理這月積攢下的家務。
直忙到日頭西斜,這才得了片刻閑暇。
她命平兒撤去炕桌,側臥在羅漢床上,整個人頓時融入到一片五彩繽紛的光暈當中。
原來這倒座小廳坐南朝北,為了采光,特地在南墻正中開了幾扇雕花落地窗,不想卻起到了意外的效果。
每當陽光透窗而入,就會在羅漢床上渲染出五彩繽紛的炫目光暈,這時若有人坐在床上,便顯得神圣非常又威福難辨。
故此,王熙鳳才會特地選在這里處置家務。
卻說她此時側臥在羅漢床上,被哪繽紛炫彩攏在當中,愈發襯的出塵脫俗不可方物。
若有癡男信女在此,少不得就要納頭便拜,高呼仙妃臨凡了。
就連平兒這見慣了的,此時也不禁自慚形穢,暗道整日守著這樣的女子,也難怪二爺對自己不假辭色。
收斂住心緒,她上前幫王熙鳳正了正靠枕,剛要詢問晚上去何處用飯,就聽外面小丫鬟稟報,說是徐氏請見。
平兒看看王熙鳳的神色,抬頭呵斥道:“沒規矩的東西,讓嬸子直接進來就是,怎還攔在外面了?”
那小丫鬟嚇的一縮脖子,忙分辨道:“是來旺嬸兒讓我們通傳的——她那兒子也跟著來了。”
平兒聽了這話,心就提了起來,悄悄看向羅漢床上,果見王熙鳳已經瞪圓了丹鳳三角眼,嘴里冷笑道:“她這幾日心不在焉的,果然又是為了兒子——上回我不曾見那猴崽子,這回她竟還想逼宮不成?!”
平兒急忙勸道:“來旺嬸兒跟了您這么些年,素來是個知進退的,這回許是有什么別的緣故,所以才……”
說到半截,王熙鳳一眼掃來,她就不得不收住話頭,在床前默默垂首侍立。
王熙鳳慢條斯理的收回目光,將鵝蛋臉兒微微一揚:“罷了,讓他們母子進來吧,我倒要瞧瞧這唱的是哪一出。”
說著,又閉目養神起來。
小丫鬟領命出去,不多時便將徐氏和來順引入廳內。
母子二人躬身見禮之后,又等那小丫鬟悄悄退出門外,徐氏這才抬頭笑道:“二奶奶,我這里給您道喜了!”
“嗯?”
聽到這出乎意料的開場白,王熙鳳才又重新睜開了眼睛,隨即她的視線就被來順吸引了過去。
蓋因來順躬身侍立,背后竟露出個諾大的包袱,鼓囊囊的不知里面裝了什么。
王熙鳳忍不住奇道:“順哥兒這背的是什么?”
徐氏巴不得趕緊獻寶呢,忙催促兒子:“順兒,快、快打開讓二奶奶瞧瞧!”
來順應聲卸下了包袱,又在地上層層揭開。
王熙鳳見包的如此嚴實,心下又被勾起幾分興趣,不由往前傾著身子,想要看個仔細。
誰知定睛一瞧,那包裹里裝的竟是個車輪。
“這是什么意思?”
王熙鳳失望的往后一仰,枕著靠枕嗤鼻道:“我聽說過負荊請罪,這背著車輪來的,倒是頭一回見!”
“二奶奶!”
來順這時忽然抬起頭,裝出激動不已的樣子,對著羅漢床上信誓旦旦的道:“我這回來,卻不是為了請罪,而是向您請功來了!”
這話再次出乎王熙鳳意料,一時倒也顧不上計較他無禮,挑眉問:“請功?你請的什么功?”
來順這時才重又低下頭,面上恢復了恭敬,心下卻是百般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