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蘇侍郎挑眉瞥了焦順一眼,似是瞧出了他心下的疑惑,又開口道:“你這回去了主要負責聯絡的,就是督察院和刑部,盡量同他們商量出一套穩妥辦法,把這惠民之舉落到實處,免得這補貼全都貼補進狗肚子里去!”
嘖~
這就有點麻煩了,刑部那邊兒倒還好說,督察院可是科道言官的大本營,對焦順這種幸進之人最是抵觸不過了,看來屆時免不得又要有一番勾心斗角。
正暗暗叫苦,蘇侍郎又問起了蒙學的情況。
焦順撿著重要的一五一十的說了,蘇侍郎初時仍在公文上勾畫,后來漸漸停了筆,邊聽邊捋著胡須沉吟不已。
等到焦順的敘述告一段落,蘇侍郎立刻頷首道:“工讀生三字倒也貼切,不過這工讀工讀的,工在前讀在后,首要還是多學些工坊里能用到的東西。”
頓了頓,他又補了句:“你自己理會就好,這話出了門老夫可不認!”
“卑職也是這么想的。”
焦順陪笑道:“所以多那幾個匠師的要求,反比學堂里的塾師還要高一些。”
“你這讓學…讓工讀生投票,淘汰不合格匠師的做法,雖然有些不合禮數,倒也是避免尸餐素位的好法子。”蘇侍郎說著,忍不住嘆氣道:“若能行的話,老夫倒想真想將其推行天下,只可惜……”
說到半截,他就大搖其頭,顯然也知道這事兒斷無可能。
這匠師畢竟不知正經的塾師,用這法子還勉強說的過去,若用在正經的學堂之上,只怕那些老學究就要跳出來,誓死捍衛‘尊師重道’的傳統了。
沉默半晌,他又示意道:“還有什么,繼續說下去。”
其實已經稟報差不多了,但他既然讓繼續往下說,焦順也好搜腸刮肚的找詞。
“再就是……等這一批工讀生畢業的時候,下官準備擇優留下一些,由工部大匠們專門領著,負責改進相關的工藝流程。”
說到這里,焦順忽又想起了旁的,忙道:“我聽說西夷有什么專利法,由官府明文規定:自己發明的東西別人要用,都要交一部分錢出來,借此鼓勵那些能工巧匠、才學智士盡心鉆研。”
蘇侍郎沉吟半晌,點頭道:“這法子確有可取之處,不過萬不能操之過急——你先擬個條陳呈上來,容部里議一議再說。”
這是該有流程,焦順自然只能恭聲應命。
他只盼著這事兒能早日落實,屆時也不用再去尋什么財路了,同劉長有合作搞些發明出來,然后等著坐收漁利即可。
眼見焦順再無別話,蘇侍郎又囑咐道:“你入職也有些日子了,不用總把眼界拘束在雜工所那一畝三分地上,衙門里各處的事物,都要熟悉一下才好。”
只這一句,焦順就知道自己升任司務廳主事的事情妥了——蘇侍郎這分明是拐彎抹角的,提醒自己提前熟悉工部的整體情況,免得升官后無所適從。
當下喜不自禁的應了,又在蘇侍郎的示意下,躬身退出了值房。
而目送焦順消失在門外后,蘇侍郎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當初他對焦順入職工部意見最大,但這半年多下來,焦順為官清廉潔身自好,既有大局觀又能埋首實事,為朝廷分憂的同時,也盤活了雜工所下轄的工坊——已經推行‘勤工助學’的工坊,產量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提升。
單論能力眼界,工部上下能與其比肩的,只怕不出五指之數!
剛從他反倒成了衙門里衙門里最支持焦順的人。
可惜焦順這出身……
依照時下的風氣,只怕終究難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