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不明就里,卻見縫插針的笑道“瞧見姑娘寫詩,我倒想起一件事情來,上回去探望邢姑娘,我見香菱姐姐幾次欲言又止,多半是想提詩社的事兒。”
林黛玉莞爾一笑“自來我只道云丫頭專愛尋章摘句,如今才知世上竟還有人比云丫頭更癡迷的。”
“可不是嘛”
雪雁也笑“上回香菱姐姐給姑娘倒茶,因聽你們談詩入了迷,茶水溢出來淌了一地才發覺也虧是邢姑娘和焦大爺寬容大度,非但不怪罪她,反當是件雅事,還從外面搜羅了一大堆詩集辭典給她呢。”
前面說的還是邢岫煙,后半段卻拐彎抹角的夸起了焦順。
“你們若能像香菱一般,我指定也能這般大度,只可惜你們從不給我這機會。”
林黛玉隨口打趣了雪雁一句,繼而卻陷入了深思。
因與寶玉徹底鬧翻了,她便把起詩社的事兒忘在了腦后,如今想來,邢姐姐應該也是顧慮到自己的心情,所以再未提起此事。
邢姐姐也是愛詩之人,要不然先前也不會主動提出要起社了,她既對自己關愛有加,處處體諒自己的心情,自己卻怎能因為一己之私,就壞了她苦心籌謀的詩社
黛玉心下拿定了主意,當下吃了兩盞燕窩羹,便領著紫鵑、雪雁尋到焦家。
見了邢岫煙之后,她剛要道明來意,不想就聽堂屋里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咒罵著,雖聽不大真切,但話里話外總離不開孩子二字。
林黛玉登時就相岔了,只以為是在說有孕在身的邢岫煙,兩彎罥煙眉往上一挑,小臉也迅速冷了下來。
邢岫煙知道她是誤會了,忙解釋道“說來我們家里,正有一樁天大的喜事呢保齡侯府打算把云姑娘許給我們爺”
她先前也都是稱呼云妹妹,如今得知史湘云要嫁過來,自然而然的就改了稱呼。
林黛玉先是吃了一驚,隨后恍然道“怪道她這幾日也蔫蔫的,多半是早就知道了。”
說著,又沖外面努了努嘴兒,狐疑道“這莫不是沖著云妹妹來的”
“這”
邢岫煙苦笑道“云姑娘畢竟還小,總要兩三年后才能完婚,老人家擔心自己看不見焦家嫡子出生,難免說些醉話胡話,妹妹千萬莫往心里去我們老爺太太,知道這事兒可都是高興的不得了呢。”
“原來如此。”
林黛玉微微頷首,心說這老人家忒也不會看個眉眼高低,怪不得以他過往的功績,還會在寧國府里落得人憎狗嫌。
這時一旁的紫鵑雪雁兩個,心下卻也頗不平靜。
雪雁就不比說了,近來正努力促成姑娘和焦大爺呢,不想竟遭了這當頭一棒,心里自然郁悶的緊。
至于紫鵑。
按說她得了這消息,應該十分歡喜才對,可實際上她聽說史家垂青焦順,要把云姑娘嫁給他之后,心里頭就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么要緊的物件,
焦家托神武將軍向保齡侯府提親的消息,不幾日便傳遍了榮國府,因先前就有流言蜚語,下人們倒并不覺得詫異,反紛紛得意自己有先見之明。
姑娘們驚詫之余,又都向史湘云賀喜,嚷著要吃她的喜酒。
唯獨迎春失魂落魄黯然神傷。
這天她正在家捧著太上感應篇發愣,忽然就得了消息,說是林黛玉和史湘云聯名請大家過去,有頂要緊的事情要宣布。
迎春不明所以,忙領著繡橘匆匆趕到了老太太院里。
進門就見連同賈寶玉和邢岫煙在內,眾姐妹正興高采烈的議論著要起什么紅梅詩社。
賈寶玉直激動的上躥下跳,連說這才是正經事情,一時早把什么禪機忘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