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遲疑一下道:“但相國表決制度最初就是圣上推行的,他怎么現在又反對了?”
“此一時彼一時罷了,當初是因為元載大權獨攬,為了防止再出第二個元載,圣上才提出政事堂表決,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政事堂已經表決通過了,那么朝會討論又有什么意義?圣上是批還不是批呢?
實際上,政事堂表決制度不僅威脅到右相的權力,還漸漸威脅到了君權,圣上才在這件事表現出了曖昧態度,轉而支持常相國的述求。”
顏真卿負手走了幾步,最后他望著屋頂很無奈道:“如果事事都是右相做主,那我們這些普通相國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朝廷直接設左右相就行了,明天我也辭去相位算了。”
韓滉看出了顏真卿內心的失落,便笑著安慰他道:“圣上不贊成政事堂表決制度,但不代表他反對多相制度,依我看,最終還是會采用多相協商,右相拍板制度,至于清臣兄也不要太擔心,據我所知,圣上打算讓你主管吏部,兼任吏部侍郎。”
顏真卿這下明白了,天子實際上是要恢復實相和虛相制度,左右相是實相,其他相國都是虛相,只是有相國的頭銜,而不再擁有相國的實權,只有圣上召開重要軍國議事時才列席參討,圣上準備任命自己為吏部侍郎,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那朝廷有幾個相國,其實并不重要了,對吧!”
韓滉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我聽說段秀實要加相國頭銜,主管刑部,李勉也要加相國頭銜,但依舊坐鎮中原。”
顏真卿著實有些沮喪,圣上廢除政事堂表決制度,實際上就是常袞贏了。
其實顏真卿也知道,說相國表決制度是傳統,其實有失偏頗,傳統的相國議事只是左右相協商制度。
右相是中書令,負責草擬圣旨,左相是門下侍中,負責審核圣旨。
比如說,中書令右相讓中書舍人草擬了一份圣旨,交給天子批準后,轉到門下侍中手中,門下侍中覺得不妥,否決了這份圣旨,那么天子的批復就毫無意義了。
所以為了避免天子批復后圣旨后又遭到否決,在天子批復前,由右相和左相事先碰頭協商,達成共識后,圣旨才交給天子批復。
左右相協商制度是從高宗時期開始實施,這才是傳統的政事堂議事,而相國表決制度其實是從十年前開始的,最初的動機是制衡魚朝恩,防止身為左相的魚朝恩利用侍中否決權干擾朝政,后來又是為了制衡元載。
既然魚朝恩和元載都被扳倒,那么相國表決制度也就沒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沉默半晌,顏真卿又道:“那常袞故意扣住豐州軍的表彰算什么呢?上次彈劾郭宋沒有成功,這次又故意忽視郭宋守土之功,韓兄,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常袞這么痛恨郭宋,處處刁難他,打壓他?”
韓滉笑了笑道:“常袞又不是元載一黨,他打壓郭宋做什么?清臣有點多慮了,其實常相國的理由也說得過去,豐州守衛戰和朔方軍出兵薛延陀是一件事,所以他提出要等朔方軍的戰事結束,再一并考慮,圣上和太子都同意了,清臣就不要再為這件事耿耿于懷了,他真不肯給豐州功勞,太子也不會答應,對不對?”
顏真卿冷笑一聲,“就怕最后的結果,會出乎我們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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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顏真卿夜訪韓滉的同一時刻,常袞也在自己府中接到了李懷光派人送來的緊急信件。
信中的內容讓常袞惱怒萬分,李懷光在剿滅薛延陀部時竟然和思結部激戰,最后慘敗,兩萬大軍傷亡九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