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新來的刺史大人,基本上,也就遵循前例,縫縫補補的為官一方,再寫幾份漂亮的奏折上去,把一些破事爛事掩蓋起來,告訴朝廷,這里歌舞升平,是繁華盛世。
全天下的官員,大多數都是這么操作的,程長風一點也不奇怪。
他覺得,也許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死在某一次滅妖途中,而這位狀元爺,也許能任滿三年,調任離去。
也許會步了趙刺史的后塵,被妖鬼所害,丟了身家性命。
這些事,他一向都看得很開。
近些年世間紛亂得很,今日不知明日事情,今日活著,明日死去,程長風也習慣了。
事實證明,程長風的確是看走眼了。
新來的刺史大人,不但不昏,還英明神武得有些過份了。
只花了三個月時間。
就平滅三縣妖亂,掃清鬼怪,讓江州三縣,恢復太平。
這本來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就算是刺史府仍然把自家躲在暗處的斬妖司不當回事,程長風覺得自己其實也有必要上門拜訪。
或許,雙方合作,能把江州大地打造成鐵桶一塊,把所有妖魔趕盡殺絕,不負朝廷厚望,也不負黎民百姓。
正當他覺得,自家在江州終于熬出頭,或許也能在每年的考功績上,寫上一句“無妖魔擾民,治下大安”的時候。
他又發現不對了。
江州治內,家家戶戶,竟然在祭拜刺史,焚香禱告,而他呢,卻感覺到三縣之地,有一張龐然巨網,一天天的強大起來。
這種情況,身為正統斬妖司官員,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在一些文書典籍上面還是見過的。
每次出現神靈網絡的時候,一般都是邪神亂世,侵吞信仰。
往往到了最后,會出現很不好的結局。
所以,江州百姓求爺爺告奶奶,等來求來的官員,或許是一樁更大的禍害。
為什么這樣想。
道理很簡單。
天下民心歸于朝廷,歸于君王,這才是理所當然。
而那位狀元公,上任不久,就把一州信仰,一地民心,全都攏歸己身。
眼里并沒有朝廷,也沒有了皇帝,他打算做什么?
在這個時代,世家大族都不敢單獨以自家名義煮粥賑災、修橋補路,生怕惹來朝廷的疑忌,戴上一個叨買人心的帽子。
就算要做一些善事,也只能以官府,以朝廷的名義來做。
否則,就是抄家滅門的下場。
可這位陳刺史大人呢,卻是百無禁忌,做得比放粥賑災、修橋補路的勾當,還要出格百倍不止。
他竟然以自己的名頭做了有益于天下百姓的事情,而且,無論是公文,還是對外說辭,都很少提起朝廷。
這是什么行為?
是大逆不道。
現如今,江州地界,只知有刺史大人,不聞君上是誰,更別提那些朝堂諸公了。
程長風又開始糾結了,一方面,他覺得陳刺史做得很不錯,至少讓許多百姓免于妖鬼侵害,讓民眾過上一些好日子了。
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樣不好,如此無君無父的做法,肯定有著更深刻的圖謀,恐怕要出大事。
現在還未事發,江州刺史的一舉一動,也許只是剛剛送往長安,但是,紙終于是包不住火的,事情早晚有一天會穿梆。
江州,也很快就會迎來動蕩。
或許,用不了多久,江州斬妖司會接到“斬神”的命令。
邪神亂政,比起妖鬼亂法,可能還會更嚴重一些。
程長風看到了結局,卻無計可施。
或許,遠在長安的朝廷大員,不會清楚,在江州布局的這位陳大人到底有多強,他就在刺史府不遠立衙,卻能日日感受到刺史府內那股龐大的神力氣機,哪里還不知道對方多么強大。
暗暗叫苦的同時,程長風什么也不敢做,他甚至在每月的稟報書信上面,也只是隱晦的提起一些事情,并不敢直接揭露舉報這位刺史大人。
生怕讓對方發現,自己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