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第一天上市的時候并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雖然張百齡在店門口專門開辟了一處柜臺,并立上了顯眼的招牌,但畢竟東市往來的客人基本都有其明確的目的,而進店用餐的客人數量太少,也并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將這個其實意義重大的消息傳播出去,從而發掘出那些潛藏在上百萬人口基數下的龐大需求。
倒是楚天舒將白糖送到鄭拾手里時,他少見地表現出極大的驚喜,并立刻將楚天舒引薦給當下東市署市令謝山德,后者則比較克制,但仍大加褒獎了一番。
“小郎君,你這白糖晶瑩剔透,甜味也中正雅致,卻沒有個雅名嗎?”
楚天舒猜到了他話中的意思,卻不直接點明。
“回許市令,這白糖乍看確實驚艷,但實際上只要把握了關竅,并不難制。昨日僅一天,我們初步試做之下,便已經有了十數斤的出產。若此后全力經營,一日三五十斤,不是難事,所以便也未曾想過要取個雅名。”
這話其實有多層意思。
第一層是說,這東西雖不稀罕,但也只有我們會做。
第二層則是,這東西不是不能取名,只是這個取名的機會,現下還留著。
第三層,這東西產量尚可,但那是只針對東市幾名管事人的情況,如果你還想更進一步,這十多斤的產量便不夠了……
至于你要做什么,要怎么樣才能得到足夠的白糖去做你要做的事情,自己去想。
談生意,尤其是權力尋租,話一定不能說透,都是千年的狐貍,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謝山德自然能夠領會他的意思,沒成想這小郎君不僅商道上是個奇才,連人情世故也這般熟稔,當下便又好好勉勵了一番,說出些諸如“年少有為”“前途無量”此類的口水話來。
離開東市署衙門,楚天舒并沒有回歸云居,目前基本上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店里的情況也穩定,就沒有必要事必親躬了。
他已經跟張百齡說好,要提前支取一些銅錢,在曲池坊購置一套新的宅院,等收拾好了就要搬過去。
這其中有幾方面考慮,當然是為了他一些不能與人言說的目的著想,但明面上用的理由是小和明年及笄,他一個男人又并非事實的親戚,同居一院內多有不便。張小和雖然不悅,但也理解----曲江坊跟青龍坊只有一街之隔,大家來往串門還是很方便的。
大致看過了牙行給介紹的房子,初步定下意愿,交了定錢,第一個屬于自己的住所便有了著落。楚天舒索性委托牙行再給他協調購買一應家具、用具,對方自然是滿口答應。
唐代牙行十分發達,服務周到,基本涵蓋了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婚喪嫁娶中缺少杯碟碗筷的,都可以由牙行出面向酒樓租用,楚天舒也在這其中發掘出了可以利用的機會。
“你們牙行,有沒有專事打聽的牙人啊?”
那名叫崔琦的牙人聞言笑了。
“小郎君說笑了,牙行本就是專事打聽的,何來此一問呢?無論是商情物價、貨源集散、律令規制、買賣流轉,只要您肯花銅錢,我們都能打聽到。”
“哦?那我要是想打聽人呢?”在楚天舒記憶里,其實牙行發展到后期,早就脫離了咨詢中介的作用,反而跟官府勾結,坐地收租,成為徹頭徹尾的剝削階級。
但在唐初,這種情況看似還不嚴重。
“打聽人那得看您要哪些信息,市令新好的清倌人,府尹舊納的小妾兒,駙馬養的宮獵犬,太子畫的山水畫,這樁樁件件,價錢可都不一樣。”
“哈,你們口氣倒是真大!不過我要找的沒那么復雜,就是一樁小事。”楚天舒停頓一會兒,等對方正色聽了,才說道:
“我前幾日在五柳巷看波斯胡人演幻術,那紅紙變牡丹的把戲甚為有趣,但具體是如何變的,倒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