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退下后,老且渠定定地看著黑齒影寒,目光時而熾熱,時而冰冷,最后他長嘆一聲:“昆侖神,昆侖神,昆侖神!”
黑齒影寒雙目低垂,并不言語,但右手卻已握住了刀柄。
“鮮卑人尚且許諾三千牛羊,你們這是要將班圖部抽筋扒皮啊!”老且渠眼神迷離,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黑齒影寒抱怨。
黑齒影寒盯著且渠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聽說,齊國的史官寧愿被崔杼誅殺(注:1),也不肯將史書改動一個字。這難道不足以說明,這世上,有的東西是要用生命來守護的嗎?天漢庇護了班圖部數百年,但現在,你卻想趁火打劫,如此做法,日后班圖部有難時,還有誰會來相救?”
老且渠臉色發青,指著黑齒影寒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著,他的嘴張得老大,可除了一連幾個“你”字之外,卻是再沒有發出個半點聲音。
黑齒影寒將環首刀抽出一半,精鐵鑄造的刀身上,寒芒四濺。
君子有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其中,“書”是為了跟別人講道理,而“射”則是為了幫助別人接受自己的理論,這一“精髓”,“大儒”范元不可能不懂,而作為他的親傳弟子,黑齒影寒自然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因此當“書”行不通的時候,她果斷用“射”來使老且渠幡然醒悟。
“你可別欺人太甚,知道什么叫白狼之怒,血流千里嗎?把我逼急了,這代國,將再無寧日!”
“藺相如說,士之怒,血流五步,天下縞素。再說,您又怎么確定,班圖部會為了你一人,去干些螳臂當車之事?”
“你……你……你!”
此時,大帳之外,忽然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接著是幾聲驚慌失措的阻攔聲,但不一會,這阻攔聲便都成了慘叫。
梁禎大踏步地闖進大帳,身后跟著渾身是血的章牛以及十個環首刀尚未入鞘的軍士,這些軍士手中,都提著一顆或幾顆,血跡未干,且死不瞑目的頭顱。
“咚”“咚”“咚”
血跡,玷污了且渠干凈、整潔的大帳,一股死亡之息,也隨之彌漫開來。
“且渠,私通鮮卑人,這罪名,可不小。”
此話一出,大帳中的氣氛登時凝固,四個軍士猛一轉身,封住大門,六個軍士同時進逼一步,沉肩立刀,擺出了準備廝殺的架勢。
老且渠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而他本就矮小的身軀,也因自信的缺失而越發萎頓,最后他就像一個行將入木的老人一樣,完全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班圖部會出兵的,明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