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頭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抹余暉,東山腳下,冷峻的月光照亮了血跡斑斑的古樹。
古樹根下,渾身是血的蓋勛雙手抓住似乎剛從血水中撈出來的長戟,戟尖斜指著十步開外,那些正將騎弓拉得如滿月一般的羌人。他身邊,最后五名州郡兵正以他為頂點,排成一個半圓形。
一個頭戴豹皮帽,手搭新月刀的羌人神色冷峻地盯著蓋勛等六人。
“尸我于此!”蓋勛對身后的兵士喝道。
蓋勛的軍令,士兵們聽見了,然而他們五人的反應,卻是出奇地一致——他們一擁而上,趕在羌人頭領的手落下之際,擋在蓋勛面前。
“噗”
“噗”
“噗”
一陣清脆的入肉聲后,五個軍士或早或晚地往前一趴,但他們卻并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被插滿前胸的長箭“頂”在離地尺余的空中。
羌人頭領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并再此舉起了右掌。
“住手!都給我退下!”滇吾兩手各執著一把彎刀,將圍成里三從外三從的弓箭手撥開,并擋在他們面前:“蓋長史賢人,汝曹殺之者為負天!”
蓋勛并不領情,反而星目一瞪,喝道:“死反虜,汝何如,促來殺我!”
羌人們一聽,無不面面廝覷,手中的弓箭全都放下之余還“嘩啦啦”地退后了二十余步。
滇吾將自己的駿馬牽到蓋勛面前:“蓋長史,你平日待滇吾不薄。羌人愚昧,但也懂得‘知恩圖報’。蓋長史請上馬,滇吾親自為長史執韁,送長史回冀縣。”
“哈哈哈哈哈!”蓋勛昂天長笑,“滇吾,你若還記得舊日的恩情,現在就將我殺了吧。”
滇吾一驚,右手摁著左胸,左手往后一指:“句就羌之所以起兵,是因為涼州的官吏不但擄掠我們的婦人、牛羊,還搶占我們的牧場。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但蓋長史是賢者,我們羌人也尊重你的義勇。所以才要送你回去。”
“哈哈哈哈,我乃大漢天臣,寧死,也不會向夷虜屈服!”蓋勛說著,左手一松右手猛地抽出腰間的短刀,就要自刎。
“萬萬不可!”滇吾眼疾手快,一刀背搭在蓋勛的右手上,將短刀打落在地,“來人,將蓋長史綁了,送回冀縣!”
狐盤一戰,對漢軍而言,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慘敗,光是戰死的,就超過三千人,剩下的人也都逃散殆盡。更為要命的是,經此一戰,涼州境內許多本就蠢蠢欲動的勢力,立刻揭竿而起,或加入邊章領導的叛軍,或占城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