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堂正廳內,沉靜的檀香中突然混入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草藥氣息。
這縷異香悄然滲透,在古樸的木梁間游走,與堂內肅穆的氛圍格格不入。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香氣的源頭。
只見達達利亞背上的托克輕輕挪動,毛茸茸的腦袋在哥哥肩頭蹭了蹭。
這一動便將達達利亞精心綁好的執行官制服掙開了些許,藏在衣襟里的藥包也隨之滑落一角。
油紙包裹在燭光下泛著微光,隱約可見里面青灰色的藥粉。
“唔…”
托克在睡夢中發出囈語,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達達利亞的衣領。
年輕執行官頓時僵在原地,原本想要將弟弟放到太師椅上的動作硬生生停住。
他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生怕驚醒背上的托克,向來游刃有余的武人此刻竟顯出笨拙的模樣。
但鐘離的注意力卻停留在達達利亞外衣口袋里的藥粉包上。
清心花的淡雅中夾雜著琉璃袋特有的苦澀,尾調里還帶著夜泊石粉末獨有的冷冽氣息。
這配方鐘離再熟悉不過了。
上個月的某個夜晚,他曾在望舒客棧的屋頂,親手將這藥方交給降魔大圣,其中的每一味藥材都由他精心挑選。
清心要取晨曦初綻時的花苞,琉璃袋需采自絕云間最陡的峭壁,就連夜泊石的研磨都要控制在七七四十九下。
這方子專為壓制魔神殘渣的侵蝕而配,與尋常療傷藥截然不同。
鐘離眉頭微蹙,他分明記得給達達利亞準備的是另一味方子,以霓裳花為主藥,佐以琉璃百合,專治外傷,補氣養血。
兩副藥的劑量、藥性乃至治療方向都大相徑庭,本該給魈的藥包怎會出現在達達利亞身上?
“達達利亞閣下。”
這聲呼喚不輕不重,卻讓堂內的空氣都為之一凝。鐘離緩步上前,衣角拂過桌腿,腰間那只梅花干枝卻紋絲未動,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達達利亞聞言,動作微微一滯,他小心翼翼地解下外套,將熟睡的托克安置在太師椅上,又細心地用衣角墊住小家伙的腦袋。
做完這些,他才從內袋取出那個已經有些發皺的油紙包。
“這個嘛…”
年輕的執行官用指腹摩挲著紙包邊緣,橘色的發梢在燈光下跳躍。
“法瑪斯先生說這個對傷勢有幫助.…”
面對鐘離審視的目光,達達利亞喉結微動,稍加猶豫便開口坦白了藥物的來源,甚至為了避免觸怒法瑪斯,又刻意放軟了語調補充道:
“不愧是鐘離先生的東西,藥效確實很好。”
年輕執行官此刻低眉順目的模樣活像只收起利爪的狐貍,讓鐘離忍不住嘆氣。
是誰說達達利亞是愚人眾里最沒有心眼的執行官?
這幅故作乖巧的模樣是怎么回事?
鐘離的眸子在藥包與法瑪斯之間流轉,指尖無意識地搭在手肘處,上好的云錦料子被攥出幾道細褶。
堂內懸掛的銅鈴突然無風自動,燭火在琉璃燈罩里忽明忽暗地搖曳。
每當自己身邊出現什么異常狀況,鐵定和某個不安分的史萊姆脫不了干系。
帝君的余光瞥見倚在雕花門框上的法瑪斯,少年神明齜牙咧嘴的朝著鐘離微笑,嘴角揚起的弧度卻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
鐘離想起前些日子書房里不翼而飛的百年酒釀,彼時溫迪正抱著豎琴坐在華美蒼龍的背上,帶著酒香的夜風將他演奏的小調吹得七零八落,卻掩不住那幸災樂禍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