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小看這金山衛指揮使瞞報的二十余戶屯衛,明初分田的時候,每個成年男子標準是四十畝,老少婦孺每人二十畝,也就是說一個屯衛軍戶家里最少有一百多畝地,二十余戶就是兩千多畝,就按每畝年產兩石糧,算下來這個指揮使一年也能貪腐五千多兩銀子!
這指揮使被擼了,他侵吞的耕地卻還在,這個耕地自然不能荒廢了,總要有人去種,按道理來說應該還是組織屯衛去種,然后將收上來的糧食上交,但是,不知怎么回事,這地卻劃到平陽縣來了。
上面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張斌把地賣掉,然后把賣地的錢如數上繳。
這事情看似很簡單,張斌卻感覺到其中肯定有問題,因為昨晚請他喝酒的是本縣的一個鄉紳徐輝,請他喝酒的原因正是想買這兩千多畝地。
但是,他明明記得,去年就有人找過他,要買這兩千多畝地,那人并不是徐輝,而是本縣的另外一個鄉紳趙穆。
趙穆竟然去年就知道這些地會劃到平陽縣來,這本身就有問題,徐輝昨天才請他喝酒,今天這《魚鱗圖冊》就送過來了,這更有問題,兩個鄉紳竟然比他這縣令消息還靈通,沒問題才怪!
當然,現在并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戶部已經下了公文了,這地必須賣出去,現在不是沒人買,而是兩個人搶著要買,這兩個人可都是平陽縣有名的大鄉紳,賣給誰呢?
真是上腦筋啊。
早堂結束,他安排好大堂值守人員之后,便來到了大堂后面的退思堂,并命人招來了師爺吳士琦,準備先跟他了解一下情況再決定將這地賣給誰。
這吳士琦也是大金所軍戶,今年已五十有余,早年就考取了秀才功名,是他父親請來專門協助他處理政務的,也就是他的親信。
既然是親信,那自然是沒什么好隱瞞的,吳士琦進來之后,他便直接問道:”這徐輝是什么背景你知道嗎?“
吳士琦還真知道,他直接拱手道:”回縣令大人,這徐輝聽說是工部左侍郎徐大化的遠親。“
工部左侍郎,好大的來頭!
張斌接著又問道:”那趙穆呢?“
吳士琦簡直就跟百事通一樣,他想也不想又拱手道:”聽說這趙穆在天啟元年投靠了原詹事府右中允錢謙益。“
東林黨大佬錢謙益!張斌好懸沒從椅子上跌下來。
徐大化他惹不起,錢謙益他更惹不起啊,這地到底賣給誰呢。
他想了想,繼續問道:”這徐大化上面還有人沒?“
他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徐大化上面沒人了,那說不得只有把地賣給趙穆了,一個工部左侍郎還管不到他這個縣令。
沒想到,吳士琦并沒有回答,而是恭敬的拿起茶幾上的邸報,取出一頁交到他手里。
張斌不由往邸報上看去,剛看幾句,他眉頭便皺起來了。
因為邸報寫著:工部左侍郎徐大化參劾都察院左都御使楊鏈、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左光斗、都察院河南道監察御史袁化中、都給事中魏大中、吏科給事中周朝瑞、原刑部山東司員外郎顧大章六人收受原遼東經略熊廷弼賄賂......。
楊鏈、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這不東林六君子嗎?
很明顯,徐大化已經投靠了魏忠賢,他是閹黨!
這下麻煩了。
得罪了錢謙益,今后肯定沒好日子過,得罪了徐大化,立馬就沒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