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城侍衛,容淵王子。”千懿微微頷首:“我……”
一時間竟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來,她攥著手,指甲微微扣進掌心,怎么就偏偏這么巧。
“沒事做,來散散步。”念及那日,連謊話也編不出來。
“來散步為何要帶著花苗?”是容淵的聲音。
他像是從剛落過雨的地方來,眉目之間氳著柔和的光,平日里那帶著棱角的輪廓也柔軟下來。
容淵上前一步,低頭看了看她的手:“為何又要在這兒栽種,孤山野嶺,這里晚上還有靈獸出沒,做什么半夜跑到這里來。”
她剛剛的動作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回王子。”千懿頓時覺得輕松了一些:“初到楓宴城,不過是隨便轉轉,圣曦風景獨好,可白天里,我是出不來的。”
輕描淡寫的解釋,恐怕是蓋不住自己看似奇怪的舉動,她想他下來會問什么。
“千懿姑娘,你不知道這兒的靈獸可兇殘……”翰城說:“一個人就別跑來了吧。”
容淵抬手,止住翰城的話。
“看來是不怕。”容淵定定地望著千懿的眼,一汪寧靜深湖,不見波瀾:“姑娘,好興致。”
千懿那雙眸子里散著沉甸甸的微光,無形中讓他停住腳步,光線描出她玲瓏的側影,寸寸笑顏,芙蓉如面。
同那日一樣,不知從哪兒來,就這么出現在他眼前。
“王子不是么?”千懿答,現今雖早不是公主,可上輩子的習慣還留著,若不是她有意恭敬些,那就是無禮了,可到了天印之后,未等丘玥細教,她便快速領會了如何將自己隱在人群之中,疏食飲水,再尋常不過。
只是這種尋常日子也未必不好,她甚至覺得比從前在神宮中,有心無力的時候好得多。
何況還有寧靜和自由。
她有點出神。
“千懿姑娘,王子跟你說話呢。”翰城說。
容淵覺出她定是有目的而來,而且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雙眼睛讓他想起一個人,只不過時間太久了,可麟嘉和若是還活著,如今也應是和面前一樣的年華。
“冒昧了,王子。”千懿不想多說,但若是現在就告辭,不妥:“又遇到王子,沒想到是在這兒。”
“鳶尾花嬌。”容淵開口:“種在這兒是活不了的。姑娘,在到天印之前,你在哪里?”
這可怎么回答好。
在樹公那兒療傷,還是足足沉睡了五百年。
“父母死后我便一直寄養在叔父那里,如今叔父早逝。不得不來了天印。”
樹公,父王的老朋友,算是叔父了吧?她心里嘀咕。
他垂眸:“家中可還有什么人?”
“回王子,沒有了。”她說。
其實早讓翰城去查過這個女孩子,卻什么都沒查到,當年世迦破鹿陽之后孤兒成群,沒有身份不足為奇,但這么多年過去,即便是寄養在別人家里也應有個記錄才是。
“王子,這么晚了,千懿先告辭。”
正在他打算一番逾矩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她那雙清凌凌的眸子正朝著他看。
眼底還有淡淡笑意。
其實千懿不想再這里待下去,有些折磨,她實在有太多事想知道,比如當年他是如何找到的若蘭河,這些年又如何過來,從一個被孤立的王子到今日能呼風喚雨,他一個人走的路比她所能想到的更加黑暗和漫長。
她亦如是。
愛和恨都撞在心上。
她卻什么都無法說出口,只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