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苓王后。”狄世煬從陰沉嘶啞的喉嚨一點點擠出聲音:“這是真的嗎。”
若整句話是條繩索,那么他每吐出一個字,這條繩索就在將死之人的脖頸上又緊了一寸。
但眼前這魅惑尤物,似乎早就看穿這一套,完全覺不到這條繩索的存在,輕輕一撩,像是掀開門簾那般解開這令人窒息的圈套。
“神君。”梵苓終于從暗色里抬起頭來,那張臉上不再是人畜無害的嫻靜,通明的光讓她的臉上沒有任何陰影,玲瓏精致的面孔上,慢慢地露出一個狠毒又妖異的笑容。
狄世煬微微一震。
梵苓秋水明眸,從狄世煬的方向看過去,正是眼眉低垂,好生動人。
他突然有了一點害怕,這曾經將他誘惑,這如夢似幻的紅唇,究竟會說出怎樣令人恐懼的話來。
“您借著夏漠和冬境荒原狼的力量坐上神君之位,剛剛坐穩了位置,卻反手將荒原狼的部落之女蒼婭殺死,這讓我們夏漠怎么能不寒心呢。在父王把我送給你的時候,我還年輕,而你已經是個一萬歲的老頭子,我要如何愛上你?!我說我愛上你,你會相信嗎!作為夏漠送來和親的女孩子,我留在你身邊,這些年來,神宮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我操持。我曾經以為,憑著自己的能力和作為,即使沒有你,沒有得到真愛,我依然是這神宮里最有權勢的女人!!”梵苓頓了頓,語氣霎時凜冽如刀:“可我還是會痛,因為我最美好的年華,都給了你這樣的一個老頭子!何況在你眼里,我連一只靈獸都不如,我每天睜眼就覺得惡心!可這樣的日子,我過了五千年!!”
她揚起臉,定定地望著火光之座上的神君。
“夜渝是我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也是最后一個。”梵苓說完,向著狄世煬福了福身:“但能夠侍奉神君,仍是梵苓刺此生之幸。”
狄世煬聽著梵苓的話,眼中的陰沉炸裂開來。
“賤人!”狄世煬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讓人一陣惡寒:“天生的賤婢!”
夜渝盯著狄世煬,他看得出來,這位神君正在發抖,正在瘋狂地掙扎,除了梵苓,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位神君。
但他并沒有他想象得那樣脆弱,盡管火光大印和他最愛的女人都在他手里,他仍鎮定,片刻的安靜過后。
“你們!什么時候!”
狄世煬將桌上的茶盞扔到夜渝身上,粗重的呼吸讓他說話有些困難。
“世迦二百年,我在夏漠邊境駐軍。”
夜渝笑起來,有生之年能夠看到神君的失態,這一刻他,等了快五百年。
梵苓看著夜渝的側臉,五千年過去,他依舊是那樣陰郁,暴戾,卻充斥著開山劈石的力量,五千年前令她心折,而今如是。
夜渝捉住夏漠放在邊境上的探子,這暗線之事本就是兩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父王派夏漠的將軍去與夜渝和談,從小父王便帶著她打馬射箭,只要是男兒會的東西,她一樣都不落下,漫長而無聊的時光里,她吵著要大將軍帶著她一起去。
可誰能知道,在夜渝騎著騎馬狂奔而來的時候,另一個少女偷偷躲在墻后,心火瞬間被點燃。
她假裝摔倒跌了出去,從那之后,她的世界就再也不只是夏漠神宮中的山水風景,她念著他那打馬而過的身姿,即使在面對比自己位高權重的夏漠將軍,也仍是毫不退讓的態度。
錚錚鐵骨,甚是猖狂,卻又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