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僖看著手中的杯子,幽幽道:“如果說第一個王妃的死,是情有可原。但一個為了侍婢外室,一再逼死父皇御賜王妃的人,如此色迷心竅,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又怎么有資格與他再爭皇位!
書房內,元僖縱聲大笑起來。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
劉娥自生病以來,都睡得較早,這一日卻是因去了大相國寺,有些興奮,睡得遲了些。她心里一直疑惑著,那個眼熟的道士卻是誰呢。她自進了汴京城,也不過就是在得勝橋后街,桑家瓦肆以及昔日的韓王府,雖然見過的人多,但能夠令她一下子覺得熟悉異常到心生警惕的,卻又能有幾個?
當下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在默默地將自己略熟的人都一一數過,如在孫大娘果子鋪左右開鋪子的湯餅店耿大叔、木匠鋪張木匠、銅器店卜聾子;再就是劉美扛包碼頭的老孫頭、雷管事、送水的馬二;還是桑家瓦肆里的王興等幾名管事……
及至數到桑家瓦肆時,她腦海里靈光忽現,驟然坐了起來,是了,那個人正是桑家瓦肆的桑老板。怪不得他見了自己會遠遠躲開,也不知道他是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竟是要關了營生、失了家業,還要如此喬裝躲藏了事。
想到這里,就想明日可叫劉美去尋他一下,也就為著好歹有點故人香火之情,雖然當日賓主之時彼此銀錢上有些計較,但也蒙他給過口飯吃,他如今這般模樣,若能夠周濟一二,也算是還了當日情份。
她這一坐起來,忽然發覺不對,院子里仿佛有輕輕的腳步聲走動。若換了平日,她主仆早已經睡下,自然也是不察,可她因有了心事,忽然坐起,這才聽到聲音。
想到這里她忙趿著鞋下床,去旁邊的小床上推值夜的婢女如蘭,誰曉得就在這時候忽然間窗子被人撞開,一人從窗外躍入,直接一刀就奔著正中的大床砍去,不想卻是砍了個空。
劉娥還未回過神來,就見著方才還睡著的如蘭一個挺身躍起,將劉娥抱起一滾,就將劉娥推到小床后面遮擋住,口中已經大叫起來:“來人哪,有賊啊……”
那人見砍了個空,又聽到如蘭在叫,立刻就一刀向如蘭砍去,中間卻是有一物飛來,他不假思索往前一砍,卻是如蘭將小床邊的幾案扔過去,阻得一阻,這邊卻是雙手往枕下一摸,抓了一把東西出來。
那人兩次落空,更加急燥起來,就提刀奔著如蘭而去,就聽得身后一聲嬌叱:“看鏢!”耳中方聽得破空之聲,已經是來不及了,肩頭一痛,似乎是中了什么暗器。當下心中一凌,暗道不是說這里只有一個婦人帶著兩名婢女,何來這等武藝高強的好手。
劉娥也是經過山賊水匪的人,見情勢危急,當下就縮到小床后,一手按著小床以作擋抵,另一手已經握住落地的戳燈準備當成武器應對。就見著那如蘭站在小床前,兩手如變戲法似地,一支支飛鏢接連不斷,直朝那刺客飛去。她將劉娥安置好,出手更加不必顧忌,雙手連發,那刺客只能手忙腳亂地抵擋,一不小心又中一鏢,哪里能抽身去對劉娥倆人動手。情知今日事情不成,這邊拉起那小幾作抵擋,就一刀砍開門,沖了出去。只是他身上受傷,便不同如剛才一般靈便,想要再跳上墻可不能了。于是干脆在門上砍了門閂,奪門而出。
如蘭卻也不敢追,她是元侃特地找來會武的侍女暗中保護劉娥的,只管顧著劉娥的安全。況且這后宅連著張旻的宅第,張旻府中也是有元侃另派的護衛的。果然聽得外頭聲音傳來,那人沖出去,就在外頭被護衛堵上了。
這時候隔壁耳房的如芝聽到聲音也沖了進來,卻是雙足發軟,扶著門邊顫蘶蘶地問:“娘子,你沒事吧。”
倒是劉娥更鎮定些,自己先回答:“我沒事,你進來吧。”
如蘭轉身點亮了燈,先看了劉娥沒事,這才問了經過,不由嚇出一身白毛汗來,心中直呼皇天保佑。元侃派了她來,原是為防萬一,只是來了這么久,都是無事,不免精神上有些松懈。以她的身手,那人破窗而入,她必然會有反應護主。只是方才若不是劉娥下床去拉她,早了那人一步,恰好躲過,就算她再警醒,這反應遲了一步,也有可能護不住會讓劉娥受傷。她若出了事,自己這一院子的人就都有罪責。
想到這里,不由后怕起來,當下暗自警惕,再不能如此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