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副將急道:“楊巡使,您千萬不能——”他話語未說,卻素來知道楊延朗的為人,只怕難以阻止于他。只得急忙另主意道:“嗯,楊巡使,未將有個建議。明日若是城破,末將率令將士們展開巷戰等待援兵。只是——那傅大人向來不肯輕易發援兵的,為了援兵能夠及時來,只怕明日您得親率一隊兵馬殺出重圍去向傅大人請援。大人,為了能夠保住遂城,只能請大人親自去。如果沒有您親自去,只怕請不來傅大人的援兵的。”
楊延朗看著雷副將強作笑顏的臉,只覺得心頭熱血涌上,他伸手拍了拍副將的肩膀:“好兄弟,難為你用心良苦,只是我楊家沒有臨陣脫逃的兒郎。楊家的人只要有一口氣在,必然寸土不能讓與敵人。明日一戰,只怕是你我兄弟聯后的最后一戰了!”
雷副將扭過臉去,強抑熱淚,好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回頭道:“北城門的墻面今天被遼人的火炮轟塌了一個口子,我已經調北城門的弟兄們過去增援,怕是明天那里會成為遼人的突破口,大人千萬小心。東城門的石頭不夠用了,末將已經叫人去城中搜用民家防盜用的鐵棘和鐵釘,估計也能夠頂一陣?”都是沙場將士,既然知道對方決心已下,也無謂多說其他言語,倒不如把商討些實際事務。要到了拿這種民用的鐵棘鐵釘去對付蕭太后的二十萬兵馬,實在是杯水車薪濟不得事,卻也是能做得多少是多少罷了。
馬蹄聲繼續前行,忽然一陣寒風襲來,楊延朗不禁打個寒戰,嘆道:“連老天都來湊熱鬧,今夜氣候忽降,這樣的天氣能讓人片刻手凍成瘡,遼人不畏寒冷,明天這一戰可就更難打了。”
雷副將正要說話,忽然整個馬身一滑,若不是及時勒住韁繩,差點摔落馬下,卻也不由地輕呼一聲。楊延朗忙問:“雷兄弟,你怎么了?”
此時月華初上,映得地面一片光亮,雷副將跳下馬來仔細一看,道:“原來是個水坑,被凍結成冰面,因此馬蹄打滑。”他用力踩了踩冰面道:“這天氣真夠嗆,才一會兒,這冰面硬得踩都踩不動!”
楊延郎嗯了一聲,見雷副將已經上了馬,便繼續往前走,心里頭忽然朦朦朧朧閃過一個念頭——“打滑”“硬得踩都踩不動”。他心神不定地任由戰馬走了好一會兒,忽然勒住韁繩,掉轉馬頭,疾向剛才雷副將馬蹄打滑的地方返回。
楊延朗跳下馬,提起銀槍,朝著冰面上直戳下去,但聽得輕微的唰唰幾聲,頭幾下卻只是戳得表面上的冰屑飛濺,直戳到第五下,這才聽得“嘩啦”一聲,冰面破裂開來。
雷副將忽見楊延朗掉轉馬頭而去,急忙也掉轉馬頭追了過去,卻只見月光下楊延朗狂喜萬分,倒提著銀槍一個勁地戳著地面。雷副將跳下馬來,驚問道:“楊巡使,發生什么事了?”
楊延朗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縱聲長笑:“哈哈哈,當真是天佑我軍,天佑我遂城,天佑我大宋啊!”
遼營這邊,蕭太后五更就起身了,由宮女服侍著梳洗完畢,正打算用膳后便傳令升帳,集合眾將下令對遂城作最后的攻擊,卻聽到帳外有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之聲。
蕭太后眉頭一皺,她素來治下甚嚴,臣屬輕易不敢越軌,這番竊竊私語,必有原因。她喚了一聲:“賢釋!”
宮女賢釋忙自帳外掀簾進來,見蕭太后臉色不悅,嚇得跪倒在地。蕭太后的臉仍對著梳妝臺,道:“外頭發生什么事了?”
賢釋忙奏道:“稟太后,探子來報,不知何故遂城一夜之間大變樣子,一眼看上去滿目寒光閃閃,叫人睜不開眼去。此時軍中上下,都在為此事議論紛紛!”
蕭太后一驚:“哦!來人,取朕盔甲,待朕親自去看!”
蕭太后帶領侍衛,親自登上哨樓,向遂城方向看去。只見一夜之間,遂城仿似披了一層寒光鐵甲,此時正旭日初升,陽光直將遂城照得一片金光閃閃,這種金光剎那間刺痛了蕭太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