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劉娥動怒了,將案一拍斥道:“你這叫什么,先帝棄我孤兒寡母而去,皇帝還小,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今國事全賴宰相輔佐,你倒好——張瘋子發瘋,你跟他一起發瘋?你是堂堂大宰相,國家無你怎么辦,朝堂無你怎么辦?辭官歸里,這是你做人臣應該說的話嗎?”
丁謂被她夾頭這樣一頓大罵,雖然顯出極為惶恐的樣子,嘴角卻不禁有一絲得意的暗笑,太后畢竟是婦道人家,自己一說辭官,她便嚇得六神無主了:“可是這張詠……”
劉娥斷然道:“張詠不能處置,他這么多年積功的老臣,這次回京本來就是為了好好賞賜于他,現在忽然降罪,天下人會怎么說,尤其是蜀人,又會怎么說?”
丁謂忽然醒悟,劉娥雖然稱為太原劉通之女,從其親族來看,卻是不折不扣的蜀人,張詠治蜀立下大功,光為了這一點,太后都會對他另眼相看三分。
“更何況,”劉娥道:“張詠也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無傷無損的,頂多算他失儀之罪罷了。張瘋子我知道,雖然小錯不斷,可是大節上卻是拿得定的。他好端端的,怎么會來殺你,更不要說什么內閣人人自危,那張詠在蜀中這么多年,難道蜀中官員都不活了?你也是的,明知道他是個人來瘋,干嘛去招惹他啊!”
丁謂只覺差一口鮮血狂噴,他真是冤比天高哪,他差點被人殺了,這老太太夾雜不清,居然還反問他干嘛招惹人家,天知道,他哪里敢招惹那個瘋子啊:“太后,臣沒有……”
“好了好了,”劉娥樂得繼續扮演一個不辨是非雜夾不清的老太太到底了:“我知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張瘋子是人來瘋,也得有人陪他演戲。我看你今天腦子就有點跟張瘋子走了,他在前殿撥劍嚇唬子,你就到后殿擲帽子嚇唬我,兩個都一樣夾雜不清。常言道從來都是明白人讓著糊涂人,丁謂啊,滿朝文武就數你最聰明冷靜,怎么今天也被張瘋子開個玩笑氣糊涂了呢!他瘋他的,你不理他不就是了嗎,以后呢,高興跟他打聲招呼,不高興遠著他。”見丁謂猶不甘心,劉娥截口道:“如今他初回京,我不能不給天下一個交待,也免得人家說你不能容人。放心吧,你頂多再容他一年半載,我就許他告老還鄉,不會讓你頭疼太久的。”
丁謂張了張嘴,覺得今日只得這樣一個不痛不癢的結果,實在是不能甘心,卻見劉娥神情倦怠,搖了搖手:“先帝去后,你一直勞心勞力,功勞甚大。你先下去,自己挑個郡號,也是時候給你個國公了!”
丁謂暗忖了一下,張詠甚得太后喜愛,今日這一鬧換了個國公,倒也不錯,更何況太后只是寵愛張詠,國事上還要萬分倚重自己,并親口答應讓張詠告老,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更何況,今日之事,恐怕也無法真的再繼續堅持下去了。
他心中暗恨,只得便宜那張瘋子了,也罷,再等幾個月,看那張瘋子告老之后,離了太后眼皮底下,還不是任由自己擺弄。想到這里,只得道:“臣謝太后圣恩,臣告退!”
劉娥輕啜了一口茶,滿意地道:“丁謂啊,還是你最能體諒朕心。”
卻說內閣之中,張詠見丁謂逃走,拾起劍扔還給侍從,大笑三聲道:“痛快痛快,老張自回京之后,只有今天最是痛快!”
王曾看著他,直是搖頭,真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見方才這一場大鬧,整個內閣人人面帶懼色,知道他們既懼張詠,又懼丁謂。忙拉了張詠道:“多謝張公肯給在下這點面子,今日大家都散了吧,我請張公喝酒去。”
旁邊小內侍忙捧了張詠的官帽過來,張詠拿過帽子,卻也不戴上。兩人邊說邊出內閣,張詠卻擺了擺手道:“王公,喝酒倒不打緊,方才同丁謂那廝攪和了一番,倒弄得一身是汗,不如同我先尋個香水行好好地先泡一泡,如何?”
王曾笑道:“甚好!我也有三五日未去了,正想著這幾日也當去一趟了。”卻見張詠手里提著帽子搖搖晃晃地走著,不甚象樣,只得提醒道:“張公何不戴上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