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晏對瑪瑙使個眼色,瑪瑙正要過去驅趕這些人,卻被顏雪懷出聲喚住。
“等等。”
瑪瑙看向柴晏,柴晏點點頭,瑪瑙站住腳步。
那邊廂,被打的大漢原地轉了一個圈,摸著挨了打的臉,對同伴們吼道:“愣著干嘛,把這蹄子的衣裳扒了,看她還敢不敢留在京城!”
顏雪懷瞇起眼睛,目光落到那個姑娘身上。江南的陽光也是濕潤的,不著灰塵,純凈明亮。
京城的姑娘喜穿單色,緋紅青綠鵝黃月白,第一眼看去,或艷麗或素淡;細看,纏枝紋寶相花皆是暗紋,織在綿緞里;行走之前,袖口裙裾里藏著精致的蘇繡,或黃鸝翠柳,或流云微雨,江南女子的雅致,是垂柳綠楊里的一抹輕盈。
那個姑娘,綠地黃花,綠是翠綠,黃是杏黃,濃郁而飽滿,姑娘的頭發黑且密,沒有梳成雙髻或單髻,而是編了一條黑亮的及腰麻花辮子。
京城里的姑娘沒有這樣打扮的,以前在平城,也沒有這樣的。
惡漢們叫囂,那姑娘抄起桌上的面碗,扣向離她最近的那個,熱騰騰的揚春面,湯汁四濺,那人措不及防,殺豬般慘叫。
其余人瞠目,止步,卻沒有給同伴報仇的動作,姑娘解下腰間的荷包,擲到矮桌上:“拿錢,滾!”
惡漢們躊躇,姑娘冷笑:“連同這個破攤子,一起滾,這里是京城,只要有錢,信不信我能買兇宰了你們?”
漢子們不再多言,架起還在嚎叫的同伴,快步離去。
擺攤的是個中年人,連攤子也不要了,跟著那幾個漢子們一起走了。
當然,他沒有忘記拿上那只荷包。
李綺娘詫異:“這個擺攤的,和那幾個閑漢是一伙的?”
顏雪懷輕笑:“攤子是真的,擺攤的人是假的,這不是他的攤子,所以他不愛惜,說扔就扔了。”
卻在此時,那姑娘轉過身來,劍眉、星目、紅唇。
顏雪懷看著她,微笑點頭,然后陪著李綺娘,走進四季春客棧的大門。
迎接她們的便是昨天那位喬嬤嬤,過不多時,大掌柜便來了。
大掌柜姓龐,亦是女子,四十多歲,臉上已有溝壑,一絲不亂的圓髻,赤金丁香,窄袖,干凈俐落。
龐掌柜與李綺娘寒暄幾句,便切入正題,與羅公子不同,龐掌柜非常務實,直接了當告訴李綺娘,能做的全都做了,現在她們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每天派人在戶部外面盯著,等消息,不但是等禁酒令的消息,同時也在等酒牌子。
李綺娘便問她,如果黎家宴拿下酒牌子,是準備自己開鋪子賣酒,還是轉給別人來做。
李綺娘問的也很直接,沒兜圈子,之所以特意走這一趟,當然不是為了從你們那里拿上幾壇子酒了事。
龐掌柜一笑:“不瞞李老板,迄今為止,來找過我的,也只有貴號一家。我聽說其他幾家酒坊,拜帖都收了不少,只要我們這里最清靜。”
聞言,顏雪懷心里一動,插嘴問道:“大掌柜,你們此番進京,黎氏族里是否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