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時間,劉娥借機跟桑家瓦肆上上下下都混得極熟。之前她已經混熟了得勝后街一整條小巷子,那條巷子中多半都是小吃鋪的店主,卻比不得這桑家瓦肆精彩無比。
桑家瓦肆在汴京城諸多瓦肆中只能算得中小規模,最多的時候也只能容納一兩百人。一個城市只有發展出在衣食無憂中有尋歡作樂的人群,才會有瓦肆。瓦肆中基本上都是百藝雜陳,競爭激烈。有一技之長者,無不想混入其中,過上有瓦遮頭,風雨不侵、寒暑無憂的生活。而瓦肆為了在競爭中脫穎而出,也無不積極爭取著業內最出色的人才進駐。
所謂的瓦肆勾欄,原本的意思,不過是為了便于表演和分融,用標桿和帽布遮擋,所以才稱為勾欄。進不了瓦肆的藝人,頂多只能在露天里表演,叫做“打野呵”,收的錢不足瓦肆的十分之一。
而進了瓦肆,坐在有瓦遮頭的廳堂里,叫一壺好茶,上一盤果子糕點,有茶博士侍候,按歌舞鼓詞講經參軍戲雜耍繩技等的分類,想看什么有什么,既安逸又舒服有派兒,自然是贏得了更多人的喜歡。
劉娥每日上午做糕點下午送貨,孫大娘給的時間又寬裕,她混跡其中,不但聽了一肚子歌曲掌故,連時事新聞也聽了不少,什么“官家與小周后風流史”“南唐國主好詩文”“后蜀孟昶的七寶夜壺”“這次征遼又敗了”“武功郡王自殺一定有問題”“秦王三年內一定出事”“趙老相公會不會被起復”“盧相公這次會站哪邊”這些茶客閑話,她雖然聽不太明白,但覺得這些時事,簡直比鼓兒詞還要更新鮮刺激。
這一天,劉娥終于等到了她的機會。
二十一娘沒有嫁成那個做官的李郎君,失落了一陣子,急匆匆又抓住機會嫁了一個富商為妾,桑家瓦肆的頭牌歌伎位置就空了出來,經過一番競爭,原來的紅歌姬段七娘成功上位為頭牌。和聲的隊伍中便補了一個為獨立歌姬,如此一來,和聲便要補一個上來。
歌姬的掌班王興就有些猶豫,這補的人若從霓裳班去挑,似乎嫌小。若是從原來落選變成侍女的人群去挑,一則這些人本來水平就次些,再加上當了侍女疏忽了練習,這水平相差就更大了,一時竟挑不出人來。
正猶豫間,常來常往的劉娥,早知此事,打探得信兒,特意帶了兩斤鹵羊蹄子來給王興:“興叔,我給您帶來后街馬三兒家的羊蹄了。”
王興大喜,他就好這一口,只是馬三兒家的羊蹄不容易買到,常一出爐就被人搶了,他忙起來就來不及去買。
劉娥知其心意,隔個十天半月的就幫他捎一份來。見王興要掏錢,劉娥忙道:“興叔,這只當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王興忙擺手:“你小兒家家的,給人家學徒也是沒幾個錢的,我如何好強占你便宜。”
劉娥不肯收,臉上卻有些猶疑,王興見狀就問她:“你有什么為難的,只管與我說。是與不是,只在我這里便了。”
劉娥才道:“不敢瞞您老人家,我素日來瓦肆,聽著姐姐們唱歌,不由也學了幾首,也不知道唱得中不中聽。您老人家是行家,若肯聽我唱一次,便是您疼我了。”
王興便知就里,道:“不中用,這選人雖然是我的事,但我也是端人飯碗的。若是徇了私,我自家要吃掛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