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跑得太快,錢惟演一時沒跟上,倒是一個侍衛張昱跟上了。見著那小廝踮著腳兒把那果子遞到元休胸口了,還來不及罵他無禮,就見元休已經將伸到他面前的那塊糕點吃了,心中大驚,這外頭不知來路的東西,怎么敢給皇子吃!他額頭的汗都下來了,忙趕過去顫聲欲阻止道:“三大……三郎。”宮中稱諸王皆為排行后加“大王”,他險些把“三大王”給呼出來,臨時忙改了口。
卻見元休的嘴一動一動,想是已經吃了下去,還夸獎道:“滋味不錯。”隨即徑直往前走。
那小廝見他吃了果子,卻無事人一般往前走,不由詫異,忙又上前擋住賠笑:“郎君,盛惠十二錢,多謝郎君賞。”
元休一時沒懂,站在那里看看那小廝,兩個四目相對,竟都是怔在那里。元休是皇子,自幼兒落地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竟是沒明白這小廝的意思來。
張昱忙趕上前掏了兩個銅錢與他,那小廝大喜著打千去了。
元休這才明白過來,他雖然沒買過東西,但卻拿金銀錁子賞過人的。卻又詫異:“他說要十二錢,你只給他兩個,卻不是欺負他嗎?”
張昱只得拿了銅錢與他解釋,那小廝說的是鐵錢,他這是“一當十”銅錢,雖只兩個,卻抵得二十鐵錢。元休滿懷好奇,一路直問下去,一個果子多少錢,一壺酒多少錢,平民之家一日要用多少錢,這瓦肆中要多少錢……直問得張昱額頭見汗,他雖是侍衛,也是官宦出身,哪里知道平民的事情。
錢惟演只比張昱遲了一步過來,見張昱汗都下來了,不住向他打著求助的神情,忙擋下元休,指著前面道:“三郎,那邊好似有熱鬧的事情,要不要去看看?”
元休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忙道:“快去,快去。”
眾人趕了過去,見門口有人收錢,說是三十錢一場,錢惟演向前看了看,回來對元休道:“上面那告牌上寫著是‘劉小娘子鼗鼓講書’,看等的人這么多,想來是有些名氣的了。”又解釋說:“瓦子里常有路岐人在說書唱曲的,全靠這個吸引人呢,有名氣一點兒,可吃香了。”
旁邊一個閑漢正聽著他們說話,插話道:“官人說得是呢,通常說變文的都是和尚老婦,偏這劉小娘子年輕美貌,尤其是一手好鼗鼓,雖然來了不久,但捧她場的是極多的,都快趕上段七娘了。尤其今日又是十一……”
元休好奇地問:“十一又怎么了?”
那閑漢道:“劉小娘子雖然是新人,但卻是花樣最多的。上一次說唱完了,為著捧場的人太多,居然將她頭上戴的銀飾摘下來酬謝來捧場的嘉賓。那些首飾花樣很是別致,倒是別的店鋪中少見的,更難得是劉小娘子頭上剛剛摘下來的。為買這些銀飾,上次搶拍出了極高的價,所以這次據說還有,自然大家都要來等著了。”
元休聞言頓時感興趣起來,就叫著:“去,去。”
當下眾人就三三兩兩地買了門票進場,不遠不近地圍著元休形成一個包圍圈。
元休擠到前面,此時說書正要開始,就聽得一聲鼗鼓輕響,銀鈴輕揚,立刻將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到臺上去了。
卻見一個白衣少女隨著鼗鼓銀鈴的樂聲飛旋而出,然后立于場中,元休只覺得眼前一亮,似今天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錢惟演冷眼旁觀,見這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目光靈動,舉止活潑。只見她戴了一條銀鏈子的抹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更映得她的臉有一種炫目的美麗,一對銀耳環顧盼生姿,手中的銀鈴隨著她鼗鼓的舞動而發出清脆的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