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她說書,也不過就是些舊詞俗曲,只在她的口中清清脆脆地說出來,便覺得說不出的好聽,更兼她聰明伶俐,關節處時而緊張,時而舒緩,更兼連說帶唱,雖然這些故事人人知道,卻也不覺隨著她說唱而不由得陷于情節中再度或喜或悲。
這日說的正是唐初白猿傳的故事,錢惟演便低聲同元休說這故事,卻是前朝名將歐陽紇被白猿盜妻生子的傳奇。這是面上的故事,若論背后則是因著歐陽紇之子歐陽詢長相丑陋,便被官場對頭找了人攻擊他長相似猿,編派出故事來。雖是起因荒唐,然而故事生動,竟在民間流傳。
正說到歐陽紇入白猿洞府尋妻,諸般曲折之時,眾人聽得如癡如醉,那白衣少女鈴鼓一搖,說書曳然而止。
白衣少女退后一步,輕施一禮,退在一邊,將身上的首飾摘下來,放在旁邊侍女捧著的托盤里。就見那侍女捧著飾物上前笑道:“劉小娘子答謝各位客官連日來的捧場,故將自己貼身的三件飾物贈與客官。只是客官人多,卻不好一一照應,只能看哪位客官最有誠意了。”
立刻臺下哄然大叫大笑起來,顯見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錢惟演笑道:“好巧舌的小姑娘,分明是高價推銷這幾件銀飾來撈錢,卻說是贈送嘉賓,不說價高者得,卻說成是最能表示誠意。”
元休卻是不悅起來:“女兒家的貼身飾物,怎好落在這些傖夫走卒手中,豈不是玷污了佳人。”
錢惟演一驚,忙拉了他,低聲道:“這瓦肆是三教九流之地,多有市井無賴,三郎白龍魚服,不可生事。況這瓦肆之人,只不過以此作為攬財之借口,哪里又會是她什么貼身之物了。”
元休待要解釋:“我覺得她秀麗可人,決不會是……”
還未說完,就聽得周圍四處喊價之聲已經是一浪高過一浪:“我出一貫。”
“兩貫。”
“三貫。”
“五貫——”
就聽得那侍女問了三聲:“可有比五貫高的?”
就見無人再喊價,那劉小娘子接過侍女捧著托盤,要向一個滿臉橫肉的傖夫走去。
元休忍不住便叫道:“我出五十貫,三件首飾全部買下。”
一語驚得整個桑家瓦子的所有目光都向元休射來,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冤大頭。其實銀銅置換,是一兩銀子一貫錢,劉小娘子這三件銀飾打得極薄,頂多用了白銀三兩左右,就算全算上手工,也不會超過五兩銀子。就是在瓦肆拍賣,有冤大頭一時興起,或也能拍個**貫。休看這頭一件拍了五貫,那是因為那一件是最大的,且前頭占了先,后頭的就不會再出太高的價了。他這一出價,平空就高了五倍。
這劉小娘子,自然就是蜀中逃難來的劉娥了。她進了桑家瓦肆,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努力,縱掙不上二十一娘這般頭牌伎的收入,哪怕有個十成中的一成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