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換了任何一個人都要嘆氣的,剛打擊完這些無業流民,轉眼開春京城忽然又多了一批新的流民,幸而那些洞穴都封死了,否則就是多一批不穩定的情況。
“這批流民,都是從蜀中來的,聽說今年受災了。”劉娥也是蜀中逃難而來,格外同情。
元侃嘆了一口氣,道:“你卻不知,今日居然有一個蜀中來的狂生吳文賞叩闕上書,歷數蜀中諸官員貪酷,這倒也罷了,他居然還指摘朝庭的政令有過,說蜀中專設的博買務害民無數,理應立刻取消。父皇聽了雖然大怒,卻也說是書生意氣,只將他杖責,轟了出去。只是想著前些時候張詠也同我說,蜀民有怨,請我上書父皇,只是……”
劉娥自然明白他這一句只是后面的意思:“只是蜀中原是吳王的藩地,你不便擅加插手!”
元侃嘆了一口氣:“正是。想那年我上書父皇開倉賑濟京中貧民,這事兒便年年得我辦理了。那時候便得罪了二哥,跟我別扭了好幾年,我回什么駁什么。我倒罷了,倒累得跟我走得近的幾名官員給尋事下貶了。直到二哥死后,我才陸續把他們給弄回來。這也是我以前不懂得做事的緣故,如今再為這個事跟五弟對上,實在是不必了。那會兒二哥還看我是個弟弟不懂事,肯容讓幾分。但五弟又向來是個狂性子,只怕更要疑心我與他作對,挑他的不是。”
劉娥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們天潢貴胄,做件事也得這么左右為難的,叫底下的人,做事就更難了。”
元侃將身子向后倚過去,嘆道:“那個狂生吳文賞,告的頭一名就是彭山縣令齊元振貪臟虐民。這個齊元振本是五弟府中放出來的,去年述職考政卻是優等,還特別領了朝庭的獎勵。”
劉娥好奇道:“既然是述職考政優等,怎么會被人告,卻不知這述職考政是怎么考出來的?”
元侃笑道:“今年有吳文賞告他,他可得不了優等了。述職考政,無非考的是今年歲入有否增加,治地太平否之類的。歲入每年入戶部有記載的,治地上若無有大訴訟,那便是太平了。”
劉娥冷笑道:“倘若述職考政只考這些,那倒容易了。比如農戶租地,一年的收成原是要三成交皇糧,下面縣令便改成六成七成,橫豎百姓認不得朝庭的政令。這樣搶了租子,在朝庭面前增了歲入,自己卻也收得銅錢滿倉,百姓餓死,卻有誰理?那訟案更簡單,衙門里不管有理沒理,先交錢再打官司,層層剝皮,誰敢上衙門打官司去?”
元侃笑了:“怎么你這話,倒象是今日吳文賞的口氣!”
劉娥怔怔地道:“我們家,就是這么逃難出來的。”
元侃收斂了笑容,抱住了劉娥道:“別想這事兒了。我過幾日,找機會跟五弟提一下,讓他自己小心點兒。若是他自己上書,那就兩全了。”
劉娥回過神來,笑道:“你看我說哪里去了,盡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做什么呢!我想朝中宰相大臣總會看到的吧,官家若是知道了蜀中情景,必會下恩旨的。”元侃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