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內心,只有覺得有蟲子在噬咬著。
皇帝正與貴人陳氏與坐在后苑亭中下棋,此時苑中正是繁花盛開之時,坐于一片花叢中,實是心曠神怡。
趙恒喜歡到陳氏這邊來,正是因為她特別喜歡享受。過完孝期正式受封后,趙恒按著人頭去各人處輪流轉了轉,頭次去,陳氏就向他提了請求,先是要了個御膳房做蜀菜最好的廚子,后來又要了去后苑散步的自由。然后第二次去的時候,他就吃到了最好的菜肴,坐在后苑最舒服的看書之處。又向他要求去宮外買小吃點心,還要求去皇家的藏書秘閣自由看書。
陳氏名大車,她進宮,原是他安排的。陳氏的哥哥陳堯叟,在他在東宮時任太子中允。兩人交好,陳堯叟就曾提起家中妹妹,已過花信之年,卻猶不肯嫁,倒教家中老母操碎了心。問及她的意愿時,竟說愿意入宮為妃。陳堯叟無奈,只得借著說笑之時半掩半露地說了一下。當時皇帝正準備將劉娥塞入宮中,多一個人,正可多一重掩護,當下就答應了。
趙恒亦好奇問她:“為什么要入宮?”
陳大車嘆息:“我前頭原有幾個哥哥,我小時候讀書寫字,也不弱于他們,也養成了驕傲的性子。父母身邊住得太舒服,又看到太多姐妹們出嫁以后,從原來的無憂無慮,變得操心受氣,以淚洗面,就不想嫁了。不知不覺,歲月蹉跎,父母的家要變成兄嫂甚至子侄的家。我本來想出家入道的,可我娘抵死不肯。女子嫁人,無非夫榮妻貴,后半生有靠。我入宮,該有的都有了,還少了許多煩心的事。”
趙恒就道:“你們這樣的人家,往來也是書香門第,你哥哥是狀元,弟弟是狀元,妹夫也是狀元,你怎么沒嫁個狀元?”
陳大車就道:“官家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狀元啊。再說,狀元多了,就不稀罕了,何況也不是每個狀元都年輕俊俏的。”
陳大車說得開心,趙恒卻看到她身后的侍女急得把臉都擠歪了。就覺得她既大膽,又有趣。但她又是頭一個發現趙恒想要隱瞞的真相的人。
所以她看著趙恒頻頻看向那邊水榭處時,就道:“其實你應該跟她去賞花的,跟我待在這里下棋,你也無趣,我也無趣。你看,不知道走神多少次,下幾局輸幾局,一點意思也沒有。”
那邊是劉娥與楊媛正在水榭邊喂魚,這日就是楊媛邀著陳大車與劉娥賞花喂魚,三人正玩著,皇帝過來,卻只叫陳大車與自己一同在亭中下棋,讓楊媛與劉娥自去玩。
趙恒也不禁詫異,問她:“你怎么看出來的?難道朕真表現的這么明顯嗎?”這段時間他也去曹氏、杜氏處,賞賜也差不多,眾人皆沒看出來,怎么陳大車就看出來了?
陳大車就指著棋盤道:“你又輸了。”
趙恒摸摸鼻子,他坐下來就一直輸,也不知道輸第幾盤了,他也不在意:“哦。這第幾局了。”
此時亭中也就兩人,侍從皆站在亭下,因此兩人說話,也是直白。
陳大車嘆息道:“我以前聽說,你怎么會當別人看不出來,你的眼睛乘人不備時就看她,人多時故意避免看她,人群中只要有她,你整個人全身上下就無不透著愉悅,都在告訴人你愛著她,甚至連身上都帶著她的味道……”
趙恒不禁聞了聞身上,詫異:“什么味道,她屋里并沒有薰香。”
陳大車就道:“味道就是味道,并不能明白說出來,卻能感覺得到。所謂‘氣味相投’便是這個道理,難道是兩人薰一樣的香不成?”
趙恒就問:“難道這不是說兩人個性情志趣相投,竟真是氣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