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是‘瞻彼淇奧,綠竹猗猗。’的那個淇嗎?”
她低下了頭,輕輕咬著下唇,道:“不,是‘送子涉淇,至于頓丘。’的那個淇字。”
趙禎怔住了,忽然間心如錐刺,但見王淇眼圈微紅,卻是向著他行了一個禮,垂首走了出去。
那茶水一滴滴的落下來,落在地面上,輕輕一聲,又是一聲,仿佛是誰的淚珠落下一樣……
閻文應看了兩人眼神,本準備悄悄地向那宮女打招呼退出去,好讓兩人有機會獨處,哪曉得王小娘子才答了兩句話,自己就走了。
他惴惴不安地看著趙禎,卻見趙禎眼圈也紅了,只看著王淇走出去的背影,但自己卻是一動不動。
她剛才的話,似是多此一舉,淇奧的淇,就是涉淇的淇,都是指的淇水。但兩人引用的詩句,卻是完全兩首不同的詩。
他引用的是“瞻彼淇奧,綠竹猗猗。”那首詩最后一句是“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意思是看淇水彎彎,綠竹蔥盛。有才華君子,如金錫般莊重,如圭壁般無暇。但心底寬廣,倚在馬車邊,可以和他開玩笑,他也不會生氣的。
他想說,雖然我是君王,但你在我面前,也可以放松些來說笑。
她引用的卻是“送子涉淇,至于頓丘。”那首詩后面還有一句的是:“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意思是桑葉未落的時候,是豐茂華美的。感嘆鳩鳥被桑樹所迷,猶如女子為男子所迷一樣。但是男子沉迷于情愛,猶可安然脫身。女子沉迷于情愛,那就無法解脫了。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眼睜睜地站在那里,看著她就這樣一步步走出了他的世界。
這個秋天,他初遇了她,初遇了愛與心動。
這一天里,他見到了她三次。第一次見到她,他問了她兩句話,她什么也沒說。第二次見面,在眾人面前,他只能偷偷看她,他覺得她也在偷偷看他,可惜兩人始終未曾四目相交。第三次見面,他問了她兩句話,她回了兩句話。
她對他,一共說了二十四個字,就走完了他們之間一生的緣份。
這個秋天,他的愛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