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驚得怔立當地,他崩潰地問著眾人:“你們、你們為何都瞞著朕,瞞了朕這么多年?”
燕王磕頭道:“先帝在世時,太后已經掌握朝政,當年寇準想要以太子監國,立刻就被流放到雷州。直至后來官家登基,朝中又是內憂外患,太后又諱莫如深,不準宮廷泄漏此事。臣早思舉發此事,只恐一經出口,立刻招來大禍。臣尚不足惜,且恐有礙官家,并累及宸妃。因此臣十年以來,閉門養病,不預朝政,正欲為今日一明此事。諒滿朝大臣,亦與是臣同一想法吧!”
他這最后一句說完,眾朝臣皆松了一口氣,忙一齊跪下道:“八王爺說的,正是臣等想說的話。太后專權,臣實不敢說出真相,恐為官家及宸妃娘娘招來禍患。”
燕王見自己這一計雙雕,不但斷絕了楊太后執政,而且借此將眾大臣之心拉了過來,與自己站于同一立場,素性再火上燒油一句:“不想就是這樣,宸妃娘娘還是難逃受害,實是令人悲憤交加。”
真正悲憤交加的才是趙禎,忽然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整座皇宮都在搖晃而塌陷,眼前站著的一個個臣子都變得如此地不真實。他憤而將眼前桌上所有的供品全部掃在地上,嘶聲道:“你們、你們全都出去,朕要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眾臣退了出去,趙禎獨自一人,坐在滿目蒼夷的地上,坐了好久。忽然,他伏在地上,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深更半夜,三班供奉李用和、皇帝的乳母當陽郡夫人許氏、李宸妃身前的貼身侍女趙氏都被緊急召到了皇儀殿中。
孤燈幽暗,趙禎獨坐在黑暗中,聲音暗啞:“你就是李用和?”
李用和正自驚疑不定,他不過是個小官,居然被半夜召入宮中,心中實在是又驚又怕,忙跪下道:“是,小臣就是李用和。”
趙禎沉聲道:“免禮,賜座!”
李用和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只坐了椅子的邊上,不敢真坐下來。但聽得趙禎的聲音又道:“乳娘,朕且問你,朕的生母到底是誰?”
許氏本是宮中乳母,宮中自有舊識,此時已經得了消息,忙稟道:“奴婢不敢再隱瞞,官家的生母,的確是李宸妃。當時太后還是德妃,因為先皇無子,選了四名年輕的宮女輪番入侍。當時宸妃娘娘,還是嘉慶殿的宮女,懷了官家之后,冊封為崇陽縣君。”
趙禎震驚地問:“這么說,父皇知道朕的生母是宸妃。”
許氏忙應了一聲:“是。”趙禎又問了許多的事,但許氏畢竟只是一個民間找來的乳母,許多事情未免一問三不知。
趙禎再轉向趙氏,趙氏便是梨茵,她早已經胸有成竹,答道:“奴婢與宸妃娘娘一起進宮,直到娘娘駕崩,數十年來未曾有須臾分開,娘娘所有的一切,奴婢無不盡知。”當下,便詳細地將自己二人進宮,服侍當時身為德妃的太后,如何為了求子而以四名宮女入侍,宸妃懷孕時,玉釵墮地而不毀,生下趙禎,然后為劉娥所抱養。太后如何因憐惜宸妃而讓真宗多臨幸她,又再得衛國長公主,太后又如何下旨尋訪宸妃家人。真宗死后,宸妃為避是非自請從守永定陵。當年八王爺如何到永定陵中要借宸妃而對付劉娥,如何為宸妃所舉發而從此閉府不出。
梨茵跪在地下,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再舉出每個事件中的證人,如當年同被臨幸的除她之外的另外兩名宮女,如何當初奉真宗旨意代德妃而生子;宸妃登臨承露臺時還有哪幾個內侍宮女作見證,燕王去永定陵找宸妃時在場的小宮女,太后借封厚燕王而警告他時在場的內侍江德明等等。
趙禎聽著她說完,才問道:“朕的母妃,是否死于非命?”
梨茵磕頭道:“奴婢一直服侍娘娘,所有湯藥都是奴婢經手的。娘娘病了大半年,乃是病故,絕非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