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爹嘿嘿冷笑道“你不在這鄉野之中,很多事情你不懂。咱們縣繳納賦稅,自然也是朝廷定下的一畝田繳七斗糧食。可是你以為,你拿七斗糧食去就能夠完稅了嗎”
“不能嗎那還要怎樣”趙哥難以理解,明明朝廷規定的都是繳納七斗糧食的賦稅,怎么拿七斗糧食去,還不能夠完稅了
見大兒子有些天真的表情,趙老爹搓了搓粗糙干枯的手指,磔磔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淋尖踢斗”
“這是什么”趙哥顯然是不知道的,愣了一瞬問道。
見兒子呆頭呆腦的樣子,趙老爹心里冒出一股滿足的情緒。
剛才他在看到兒子第一眼的時候,雖然認出他來。但是趙哥渾身上下精悍干練、衣衫整潔的樣子,還是給了趙老爹不小的壓力。不用想他都能夠知道,這個大兒子肯定是在外面混出出息來了。雖然他也為兒子感到高興,但是來自兒子身上氣勢的壓迫力,卻一直都讓趙老爹感到不怎么舒服。
不僅僅他是這樣,其他人,包括他的二兒子和老二媳婦也是這樣。一家人面對趙哥的時候,都表現的拘謹的很,只要趙哥每一主動開口,他們絕不敢抬頭詢問。
“淋尖踢斗,這是老規矩了。每年繳納糧食的時候,糧長都會在一片空地上擺出一個木斗來。交糧的人要用自己的糧食,把木斗裝滿還不算,直到裝出一個山尖來,再也裝不下了,才算萬。然后糧長就會快步跑過去,一腳踢在木斗上,無數的糧食就會被震落到地上,現在這斗里的糧食才算是你上交的賦稅。你說,你若是只拿七斗糧食去,能夠完稅嗎”
趙哥沒有想到竟然是這么回事,不禁問道“那地上的糧食呢”
“地上的糧食”趙老爹嗤笑兩聲,冷冷的解釋道“那當然是糧長的。”
趙哥想了一下,又疑惑的問道“那斗里的糧食也不止七斗啊,多出來的會還嗎”
“還什么還斗里多出來的糧食,那是縣衙的。”趙老爹抵掌苦笑,語氣當中充滿了無奈。
趙哥頓時深深呼吸了幾下,原本他還不知道為什么鎮海侯非要讓他們這些人回鄉當糧長、里長。在他想來,能夠活著從軍營里離開,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德了,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當糧長。而且,他也只以為當糧長就是負責收糧,然后解押到縣衙便好,卻沒有想到這里面還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
趙老爹說著,眼睛里面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神色,朝趙哥解釋道“上里的李家就是咱們這一甲的糧長,你看看這才多少年,李家就從一個尋常百姓之家變成了方圓有名的富戶了。”
趙哥聽了,神色不由得浮起絲絲古怪,他想要告訴老爹,從現在開始,那李家就再也不是糧長了。現在這一甲的糧長,是他的兒子。
見老爹說著,便還要拿糖去換雞。
趙哥連忙笑著將老爹給攔住,邊從后背取下包裹,邊和老爹解釋道“爹,這些年,孩兒在外面也掙了不少錢,賣只雞罷了,用不著拿糖去換,咱們直接賣就是。”
說完,從包裹里面拿出三貫銅錢,這是他在縣城里面用寶鈔換的。寶鈔雖然早就傳遍天下,但是也只有在縣城里面才被認可。很多百姓連字都不識,更加沒有機會見過寶鈔。
正是想到會這樣,趙哥才在縣城里面提起換了三貫銅錢,準備回家花用。
三貫錢,足足三千文。
趙老爹一家那里一下子見過這么多的錢,直到趙哥將錢放在他手上,趙老爹才回過神來。頓時仰頭哈哈笑道“好,看來你這幾年在外面也算是過的不錯,這樣咱就放心了。”
趙老爹就怕老大在外面過的不好,這樣的話他心里對老大的愧疚恐怕很難消泯。現在看到老大不僅回來了,而且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顯然他在外面的時候也不會餓著凍著。這就足夠了,尋常百姓還能再奢求什么難道還想要天天吃肉嗎若是能夠天天吃肉,他都想要去從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