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之南,有平野四十里,直抵南山之麓,為之南原。
陽光明媚,南原之上,廝殺聲震天,這里正在進行著一場殊死的搏斗。
與其說是殊死的搏斗,不如說是一場狩獵者的追逐獵物。
火炮聲不絕,羽箭呼嘯,平野之上,田地之間,那些縱橫數省、驍勇善戰的流寇們,一片片栽下馬來。到處都是馬匹的嘶鳴聲、傷兵的慘叫聲、刺耳的金戈碰撞聲。
洪承疇站在潼關的高墻上,看著眼前慘烈的追殺,面色陰冷,一言不發。
從當年賣豆干的貧窮小子,苦讀數年,到萬歷四十三年、二十三歲時中舉,而被賜進士身,洪承疇在度過刑部六年的宦場經歷后,以才高識士,所選人才皆俊奇為朝廷所器重,并終于在天啟七年,擢升為陜西督糧參政,開始了他的粉墨登場。
崇禎二年(1629年),暴民進攻韓城。當時還是參政的洪承疇領兵出戰,斬殺敵兵三百人,解了韓城之圍,一時名聲大噪。
崇禎三年(1630年)六月,洪承疇被任為延綏巡撫,大力剿匪。崇禎四年(1631年),他的上司三邊總督楊鶴剿賊不力,被罷官入獄,不到40歲的洪承疇繼任陜西三邊總督,成為當之無愧的封疆大吏,達到了人生的巔峰。
“以剿堅撫,先剿后撫”,長久以來,洪承疇所奉行的鐵血殺戮政策,令陜西的各路流寇聞風喪膽,談“洪”色變。
十年來,死在他手下的流寇何止萬余,流寇數十部。如今,陜西最后一股“賊軍”李自成部就要被包圍剿殺,陜西的剿匪大計,就要功德圓滿了。
“傳下軍令,逐步向南壓縮,勿使一賊走脫!”
看到鞋幫沾上的一小塊濕泥,洪承疇憎惡地皺了一下眉頭。
洪承疇軍令下達,官軍的攻勢更盛,不斷有流賊頭目落下馬來,官軍紛紛趕上,長槍疊刺,倒地之人瞬間變成了血肉模糊的幽游魂。
對于半個時辰前,還夢想著通過潼關進入河南,好好再干一場的李自成部闖軍來說,滿腔的憧憬變成了恐怖的截殺,
官軍潮水一般向前壓來,除了逃竄,恐怕別無選擇。
“又能逃到哪里去?”
面對著前方猙獰可怖、瘋狂涌來的官軍,李自成目瞪口呆之余,心底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逃。
漫山遍野,無邊無際,火炮轟鳴,羽箭馳飛,無數的老兄弟被官軍殺死當場……
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自己一手把兄弟們,帶上了一條不歸之路!潼關,難道真是自己的喪生之所?
可是,不通過潼關沖往河南,隊伍又能退到哪里去?
難道說,又要逃往南山老林?一旦被官軍圍困,難得要餓死、凍死?
“闖王,快撤啊!”
劉宗敏抽打著自己戰馬,拽住李自成的戰馬,一起調轉馬頭,向著商洛山的方向逃去。
一處山坡上,中軍大纛之下,孫傳庭坐在戰馬之上,舉起千里鏡,仔細打量著戰場上的情形。
“這些流寇,骨頭可真難啃啊!”
看著流賊在官軍的圍追堵截中縱橫馳騁,雖然死傷慘重,卻毫無畏懼,悍勇異常,孫傳庭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
這些悍卒,若是能一致對外,有益無害,現在卻要自相殘殺,白白便宜了關外的東虜。
放下了千里鏡,孫傳庭臉色一變,面上神色又變的冷酷。
“傳下軍令,有膽敢退縮臨陣脫逃者,軍法從事!”
層層堵截,平原、樹林、山坡,每一處地方,闖軍將士都會遭到對方無情的阻擊和殺戮,甚至是那些途徑的村莊鎮甸,那些鄉兵們也是鼓噪而上,肆意攻擊落單的闖軍將士。
從南向北,綿延四五十里,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人馬的尸體,到處都是慘叫聲和廝殺聲。
潼關西南方位,王泰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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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不知名的高坡上,看著一個個流賊被斬殺當場,此刻的他,卻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是若有所思。
一隊流賊縱馬而來,個個兇神惡煞,當先一人手持雪亮的長刀,他仗著馬術精湛,在馬背上閃轉騰挪,帶領著部下,直奔堵在谷口的鄉兵列陣而去。
“準備,開火!”
王二大聲怒喝,火銃兵們一起,扣動了板機。
“噼啪”之聲響起,一排火銃打出,馬上的流賊紛紛被打下馬來。當先的流賊人馬都被打翻在地,馬匹悲鳴,流賊全身都是血窟窿,躺在草地上,身子抽搐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