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桐斟酌一下,道:“具體事宜郎主沒有明示,只是吩咐老奴請郎君到晉陵當面一敘。”
自魏以來,稱呼主家一般用郎主的稱謂。而袁氏離開陳郡渡江避難,舉族僑居晉陵郡,不出十年,已成晉陵唯一的大姓,如今更是和蘭陵蕭氏、河東柳氏、穎川庾氏并列,成為過江僑姓里最頂級的四大門閥。這種世家大族的底蘊就是如此的熾烈和深厚,只要根本家學尚在,哪怕戰亂流離,也總能浴火重生,重新站到世俗的最前列。
徐佑歉然道:“袁公有召,本當即刻前往,只是我重傷初愈,恐怕一時不能遠行……”其實沒有人比他更想立刻見到袁階,只是做買賣的第一要素,就是要穩住氣,越穩對方越急,就能掌握談判的主動權。
果然,馮桐急忙勸道:“我家郎主有重要的事情與郎君商量,并且郎君再過幾日就要移居錢塘,到時候路途更加遙遠,見上一面著實不易。晉陵距義興不過七十余里,老奴備好了車駕,選的最好的馭者,等出城到了碼頭,便乘船沿溪江轉入漕河,然后直至晉陵。郎君但請高臥休養,一路上絕不會有絲毫顛簸之感。”
徐佑露出為難之色,道:“李府君命我三日內前往錢塘,現只余兩日光景,要是隨你去晉陵拜見袁公,一去一回,恐怕時間來不及……”
“這個……”馮桐沒料到這一層,道:“最多延緩一日,想必李府君不會怪罪……”
徐佑搖頭道:“逼我動身的不是李府君,而是另有其人,真要延誤了時日,會有什么后果,實在無法預測。”
馮桐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其實沒什么隨機應變的急智,只是跟著袁階多年,貴在忠心耿耿,所以被重用做了大管事,像今日這樣牽扯到袁氏名聲的大事也交給他來辦。但來時袁階只交代他務必將徐佑請到晉陵,卻沒交代如果他拒絕了,又該如何?
徐佑等了等,不見馮桐說話,心里也有點為他的智商著急。自己拋出的難題不過是矜持一下,但凡中智以上的人,轉瞬間就能想到破解的辦法,沒想竟遇到這么個蠢貨。
眼看天色已晚,總不能這么相視無言,徐佑有意無意的道:“從晉陵往東去的永平河河道通暢嗎?記得上一次和友人借道晉陵去吳郡游玩時,好像河床淤塞嚴重,數百條船只足足堵了五日才放行……”
“通暢的很,這永平河每三月一疏,我家郎主還特意指派了永平謁者,領了上千河工按時巡檢河段,筑堤、理渠、絕水、立門,全都馬虎不得。郎君要是再走永平河道,絕不會再被堵住了。”
楚國設有都水臺,主官為都水使者,專責河務,其下屬官被稱為河堤使者,具體到某一河段才稱謁者,所謂永平謁者,說明此人是負責永平河段的一把手。徐佑對這些生僻的官職略有所知,但都是受益于前世愛讀史的緣故,要不然還真聽不明白馮桐說的什么。至于他融合的這具身體前主人的那些記憶,可沒有關于這些不相干的瑣碎事的存儲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