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莊子的重言,從黃帝、老聃再到孔子,以及那些子虛烏有的人物,都不過是他借古諷今的器具,用來宣揚道理,壓制時論而已。”袁青杞嗔笑道:“怎么被七郎這般一說,卻成了刁鉆刻薄的小人……”
徐佑固然看不到她此時的模樣,但腦海中卻自動浮現一幅美人薄怒、風姿綽約的畫面,竟有些忍不住想要掀開布障,去瞧一瞧這個連名僧曇千都見之不忘的女子,是如何的“瑩心炫目,姿才秀遠”。
不過,他的身子,終還是沒有挪動分毫!
……
關于儒家和道家的分歧,真要辯論起來,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但究其根本,儒家在是非之心的指引下,確定了世間的根本秩序——仁義道德,然后通過盡心、知性、存心、養性等人為的途徑來進行擴充、培養,以達到每一個人都遵守仁義道德的終極目的,
道家則認為一旦人有了是非之心,就背離了道,也就是所謂的“去性而從于心”,越是強行推行治理和教化,越是會適得其反,讓世間陷入更大的混亂,所以提出要回歸本性而任自然,并從自然中體悟到道的境界。
一個想要積極的為世人建立秩序,一個卻讓世人不要因為外來的任何因素而改變了本性,看似完全不可調和,自然誰也說服不了誰!
“再說回七郎剛才提到的仁義,”袁青杞輕嘆道:“自三代以下,天下滔滔,禮崩樂壞,儒家以仁義相激勵,呼嘯奔走,然而這正是‘以仁義易其性’,造成了秦漢以來的動蕩不安,再也無法重現三代的清明盛世。小人以身殉利,士以身殉名,大夫以身殉家,圣人則以身殉天下,可名利、家國和天下都不過是千仞之雀,只有這不失本性的生命,才是隋侯之珠。以珠殉雀,何其矯偽?”
徐佑有些驚訝袁青杞的識見如此洞徹,真可謂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把道家的精髓讀的通透,正要答話,卻冷不防聽她話鋒一轉,問道:“七郎可知衡陽王要來晉陵小住?”
呃?
這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節奏啊,大家辯論的口干舌燥,你做了總結陳詞,總得也給我一個總結的機會啊。不過不講理是女孩子的特權,徐佑這點風度還是有的,點點頭道:“晨間辭別袁公時,聽他提起過。”
“那七郎可知,衡陽王此來,很可能會向阿父提親。”
徐佑一時捉摸不透袁青杞的意思,笑道:“衡陽王身份貴重,又雅量高致,確是三娘良配!”
袁青杞又是一聲輕笑,也不著惱,更不害羞,道:“七郎跟衡陽王有過交往么?不然如何知道此人雅量高致?”
“那倒沒有,只是道聽途說。”
“所以七郎也一定不知,衡陽王的王妃本是會稽賀氏之女,身體一貫康健,可僅僅嫁過去一年,就面如枯槁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