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輕噫了一聲,夸贊道:“沒想到當局者迷,還是你看的清楚明白。”他和何濡都是智計過人之輩,豈能想不到這一層,怕只怕安子道派孟行春前來不僅僅是為了白蛇的案子,如果另有密謀,很難說局勢會朝著哪一個方向發展下去。
正在這時,萬棋提著荷葉風燈從山路的另一端走來,見到徐佑屈身行禮,道:“郎君,我家夫人有請。”
詹文君回轉明玉山中,略加洗漱,立刻請來徐佑相見。現下兩人已經十分的熟絡,密謀時也不再讓第三人在場,連萬棋都站到了門外守候。徐佑雖然忌諱,但詹文君毫不在意,自也不能表現的太扭捏,等落了座,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卻是關于孟行春,道:“孟假佐其人如何?”
司隸府的最高長官為司隸校尉,下設鷹鹯和臥虎兩司,兩司的長官為從事,次為假佐,所以孟行春的級別已經算是很高的了,能把他派到錢塘,足見此次事件的影響之大。
詹文君似乎也沒想到徐佑會先詢問孟行春,愣了一下,細細回憶跟孟行春見面的情形,然后說了四個字,道:“高深莫測!”
徐佑點了點頭,平靜的道:“能在司隸府做事,城府森嚴是題中應有之意,沒什么奇怪的,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酷吏?”
歷史上有名的酷吏,比如張湯,來俊臣,除去厲害了得之外,還有一個通病,就是不知變通,不懂進退,俗話點說就是一根筋,抓到點把柄,非要整的人家家破人亡,所以下場都不是很好。
詹文君想了想,道:“孟行春雖然名聲在外,但多是以巧謀明思斷案,未曾聽聞愛用酷刑……”
“所謂酷,并非刑訊之嚴!”
詹文君疑惑道:“有什么區別呢?”
“酷吏,是要興大獄的!”
徐佑曾讀過來俊臣編纂的《羅織經》,惡毒心計,狡詐肝腸,真真當的起一個酷字,道:“我們不怕孟行春巧謀明思,只怕他邀功心切,廣為株連,傷及無辜。可聽過一句話?‘事不止大,無以驚人,案不及眾,功之匪顯。上以求安,下以邀寵,其冤固有,未可免也’——這才是使人聞風喪膽的酷吏!”
詹文君一驚,道:“郎君是擔心孟行春……”
“方才和履霜說起,她以為我在擔心孟行春查到自個頭上。其實不然,我擔心的是孟行春會借此機會,秉承上意徹底整飭天師道,更有甚者,會將天師道揚州治連根拔起,寸土不留!”
詹文君執掌郭氏,船閣又是消息靈通,朝廷那點事知之甚詳,安子道大力扶持黑衣宰相竺道融,揚佛抑道,已經不是秘密。
“正是有鑒于此,郎君才設計殺了席元達,死無對證,由他擔了所有的罪過。至于其他,詹氏保住了家業,郭氏也正好抽身事外,杜靜之壞了名聲,但可茍全性命,天師道失了一局,卻不至于丟了揚州。如此孫冠不會大怒,主上也沒辦法借題發揮,各方相安無事,維持當下這種脆弱的平衡,豈不是上上大吉?”
徐佑苦笑道:“計劃是這樣沒錯,只是對孟行春這個人了解的太少,我有些不安……”他沉吟了片刻,道:“船閣中可有關于孟行春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