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覺得這樣不舒服,還是束起來的好。不過手笨了些,弄不了……”
張紫華大笑,道:“原來如此,累你七日不得安生,倒是我思慮不周。來人,去幫徐郎君束發!”
“不必了,我來!”
顧允親自站到徐佑身后,接過隨從遞過來的梳篦,仔細的幫他挽好發髻,戴上頭巾。溫和疏朗的陽光從窗外斜斜的投在兩人的側臉,一人肌膚似雪,一人溫潤如玉,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真連璧也!”
自此,顧允和徐佑并稱連璧,其實單以相貌論,不說蒹葭倚玉樹,至少徐佑還不能跟顧允媲美,所謂連璧,只是在這一瞬間,給眾人的感覺罷了。
又忽一日,徐佑盡展與人溝通的能力,除了極個別的陸緒死忠,他跟所有人都能說上幾句話,卻又分得清楚親疏遠近,不讓任何一人被冷落,也不讓任何一人覺得他的親近超出了該有的范圍。
人與人交往需要拿捏度,這一點,再沒人比他拿捏的更好了。
古代的文人是孤傲的,但文人也要交朋友,朋友多了,在這個通訊基本靠吼的年代,作品和名聲才更加容易流傳出去。躲在山溝溝里感嘆懷才不遇的,其實都不可憐,連李白杜甫未成名時都得四處投送行卷,給權貴寫拍馬屁的文章,其他人還有什么理由偷懶呢?
徐佑早過了孤傲的年紀,他的心波瀾不驚,并不覺得多交朋友是低賤下流的事,也不覺得會交朋友是多么厲害的技能,這些身外事,已不能動搖他的心神分毫。
在當下,交朋友是該做的事,那就去做!
就這么簡單!
夕陽西下,黑幕降臨,陸緒還是沒有從房間內出來,說好一日,那就等到子時,反正來都來了,也沒人急著要回家。徐佑站了起來,道:“不如我先來,請大家指點指點?”
張紫華點頭,道:“也好,枯坐無趣,讓我們先聽聽你的班馬文章!”
論辭賦,不能不提司馬遷和班固,張紫華雖然不認為徐佑能夠與班馬并列,但也不吝譽美之詞。
這是徐佑該得的!
房內點燃了數十根白燭,徐佑踱了幾步,在緊閉的窗戶邊上站定,突然回頭道:“誰肯為我執筆?”
這是他的習慣,作詩的時候大家已經見識了,所以并不為奇。交朋友的好處立刻呈現出來,七八人爭相報名,徐佑笑道:“不須這么多,三人足夠了!”
顧允、張墨和張桐被公舉出來,三人分開坐下,各執一筆,徐佑悠悠道:“我這七日,日夜所思,三都賦全都印在了腦海里,揮之不去。我先吟吳都賦,三位郎君各寫一句,莫管筆意,應該來得及。”
“好!”
徐佑閉目,沉思,復開眼,道:“東吳王孫囅然而咍,曰:“夫上圖景宿,辨於天文者也。下料物土,析於地理者也。古先帝代,曾覽八纮之洪緒。一**而光宅,翔集遐宇。鳥策篆素,玉牒石記。烏聞梁岷有陟方之館、行宮之基歟?而吾子言蜀都之富,禺同之有。”
顧允下筆飛快,等徐佑說完,筆鋒停留在“有”字的最后一勾上,比起后世圓珠筆寫字的速記絲毫不慢。
“瑋其區域,美其林藪。矜巴漢之阻,則以為襲險之右。徇蹲鴟之沃,則以為世濟陽九。齷齪而算,顧亦曲士之所嘆也。旁魄而論都,抑非大人之壯觀也。”
張墨在速度上略落后于顧允,因為他的書法風格更接近東漢著名書法家崔璦,結字工巧,點畫皆如鐵石,自然不如顧允的今草揮灑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