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沽名養望的時候,豈肯授人以柄?何況這件事雖然透著詭異,但正因為太詭異了,容易引人警覺,又不像是專門針對他設下的陷阱。把婦人留下,既能將暗箭化作明槍,也好進一步探明真相。
“那也無妨,給她點錢,足夠過去冬天就是了。至于明年如何,那是她們的事,與咱們并不相干。”冬至其實還另有盤算,如果婦人留在靜苑,真惹出了事端,履霜再脫不了干系,就是徐佑不趕,她也無顏繼續待在這里。所以長痛不如短痛,直接把婦人和小女孩趕出去就是了。
徐佑不置可否,道:“還有一人呢,怎么來的?”
“哦,那個是刁黑半賣半送,他看我們肯收留婦人孩子,一高興半價多賣了個健碩的男子……”
徐佑微微笑道:“這人倒是會做生意……好了,事情的經過我知道了,去把履霜叫來!”
“好,我這就去。”
冬至走到門口,回過頭來欲言又止。
徐佑笑道:“不用擔心,今日是我不對,以后不會再對你們發脾氣了。”
冬至心頭涌上感動,奴仆做錯了事,輕則斥責,重則刑罰,更有甚者被杖斃扔到荒郊野外,也不會有人為他們多說一個字。徐佑這樣的郞主,不說絕無僅有,至少難能可貴,本來對她們極好,今日發脾氣也是事出有因,結果還跟她認錯道歉,真是
沒過多久,履霜的腳步聲響起在門外,應該是接到冬至的傳話,立刻一路小跑了過來。她在門口停留了片刻,等急促的喘息聲漸漸平復,才低聲說道:“小郎!”
“進來吧!”
履霜推開門,徑自跪在地上,徐佑沒有讓她起身,道:“念及這段時日的情分,我給你機會解釋一下,明知那婦人來歷不明,很可能是鮮卑異族,為什么仍舊要堅持帶回府中?”
“小郎,我自知此事不該做,辜負了你對我信任。”履霜低聲道:“可當時在人市里,那婦人跪在籠子里拉著我,她一言不發,目光滿是哀求,不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而是為了身邊剛剛髫年的女兒。若是刁黑趕她們出城,除非將女兒賤賣了,否則的話,不出七日,兩人必死無疑。”
婦人容貌盡毀,言語不通,無力謀生,除了賣女沒有別的路好走。可根據刁黑所說,女兒明顯是她的逆鱗,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所以履霜,成了她在絕望時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多年以前,我的父母死在途中,要不是齊阿母收留,連我也成了孤魂野鬼,哪里還有幸能夠陪伴在小郎左右?”履霜無聲的流下眼淚,比起嚎啕痛哭更加的觸動心弦,道:“我看到那個一言不發,呆坐在籠子里的小女孩,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同樣被餓狼和兀鷲圍住的自己,小郎,其實我不是救別人,而是在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