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一時無言!
履霜向來是聰明人,說話做事幾乎沒有出現過紕漏,行至有度,絕不逾矩,這次冒然違背徐佑的命令,將婦人和孩子帶回來,歸根結底,不是突發奇想,也不是心懷叵測,僅僅是因為她從小女孩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那個自己。
飄零無依,孤苦無靠,彷徨在生死關頭的殘忍和絕望,她救的不是小女孩,而是她對記憶中那段凄慘過往的救贖和重生!
有人說,生死之外,再無可怖;
也有人說,真正可怖的,是靈魂深處對生死的印記和顫栗!
徐佑沒有理由再責備她,默然了一會,道:“起來吧!”
履霜猛然抬頭,清淚淺淺,痕跡猶在,眸子里迸射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屈膝跪行五步,緊緊拉住徐佑的袍擺,道:“小郎,你原諒我了么?”
“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徐佑心生憐惜,扶著她起身,指了指身旁的蒲團,道:“坐下吧!”
等履霜入座,徐佑為她倒了杯茶,有意調節兩人間的氣氛,略帶調侃的道:“傷口沒事吧?笨不笨?叩頭就叩頭,那么用力干什么?”
履霜想笑又不敢笑,低垂著頭,道:“冬至幫我上了傷藥,過幾天就好了。”
“那就好,不要留疤,免得將來嫁不出去!”
履霜雙手捧著茶杯,呆了半響,柔媚的嗓音透著絲絲堅定,道;“那我就不嫁人了,愿意終生隨侍小郎身邊!”
“那怎么成?”
徐佑笑道:“女郎總是要嫁人的,尋個好夫婿,有了歸宿,膝下兒女成雙,才算人生圓滿,不枉來世間走一遭!”
履霜久經塵世,對男女情事其實早看的淡了,雖然午夜夢回時還有些許的憧憬,但并不孜孜以求,道:“心隨意定,只要心安,何處不可圓滿呢?”
這話里透著幾分禪意,可一個女郎悟了禪,本來就不是吉利的事,徐佑寬慰道:“韶光似水,如玉華年,不要這么自苦。緣分到了,自然會尋到如意郎君,你放心,等將來嫁人了,我一定送份大大的彩禮,不會讓你在夫家受委屈的!”
履霜當然知道徐佑的用意,想要借助這些輕松的話題沖淡之前的不愉快。她心中不敢有怨望,畢竟自己有錯在先,徐佑能夠原諒她,已經感恩不盡,何況這會還顧忌著她的臉面,隨著話頭,笑道:“小郎說的,可不許賴!”
“不賴!我說的話,從來都算數!”
兩人對視一笑,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消弭無蹤,但接下來還得處理那婦人和孩子。徐佑苦惱道:“當務之急,得找一個精通北語的人,錢塘商賈輻輳,應該有這方面的人才吧……”
他不敢確定,南北至今沒有互市,商貿往來都是通過地下途徑,明面上有沒有翻譯,真的不好說。
北語也就是鮮卑語,因為北魏王朝由鮮卑族拓跋氏建立,所以以北語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