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佛子,我們若是沒了你指引,又怎么前往極樂凈土呢?”
“佛子,你跟高家是前世的因,今生受謗已經了卻,豈能再為了受劫,舍了天下的萬萬信眾?”
苦求聲,哀怨聲,哭鬧聲,呵斥聲不絕于耳,竺無漏絲毫不為所動,笑望著高惠,抬手褪去了僧衣,光潔的上半身流淌著完美無暇的曲線,不胖不瘦,不增不減,沒有肌肉隆起的壓迫感,也沒有弱不禁風的虛弱感,從肩頭到腰腹,如同金座上的佛身,在陽光沐浴下熠熠生輝,不可直視。
高惠一步步接近,站在竺無漏身后的知事僧悄然握緊了拳頭,對身邊幾名僧人使了個眼色,無論如何,一旦高惠真的動手,一定要在他傷害到竺無漏前阻止。
五步,三步!
高惠停了下來,他貪婪的盯著竺無漏的心口,然后目光上移,似乎要把他的臉牢牢的記載腦海里。
他笑了笑,笑的輕蔑又高傲。
“竺無漏,你勝了,但你終究會死。我要在九泉下等著你,等你來受那千刀萬剮之苦。”
刀尖倒刺,破開胸口的肌膚,劃過骨頭時嘶啞的雜音,高惠沒有感覺到疼,他仰著頭,用盡生命最后的力氣,道:
“天無道,地絕收。胡不死,水斷流。心宿下,孟章休。觜參起,照斗牛。”
短刀沒柄,生機立絕。
高惠直挺倒地,轟隆聲中,塵歸塵,土歸土,至此高氏一門四口與這人間再無一絲牽扯。是非善惡,因果報應,誰說的明白?
滿園寂靜無聲,良久之后,竺無漏星辰般閃耀的雙眸流下一行清淚,取僧衣蓋在高惠尸身上,然后轉身,微笑,道:“他往生極樂了!”
初始的震驚過后,眾人感動不已,歡呼道:“佛子,佛子!”
生從何來,死往何去,
儒家的身死留名,道家的羽化升天,佛家的極樂凈土,可在徐佑的心里,全不是人最后的歸處。
歸處?
徐佑轉身離開,容色冰冷如冬雪,我既無來處,亦無歸處,只有立在這來和歸之間,不折腰,不屈膝,不茍全。
佛也好,道也好,都是系在腳上的布履,專為登天之用,合腳時可以穿,不合腳時可以扔,唯有站在絕頂之上,才能真正擺脫佛道的桎梏和影響,那時候再問問歸處不遲。
再問歸處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