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做恍然大悟狀,道:“我昨夜還以為是黃巾軍復燃,沒想到竟是孫天師的人。說起來,徐氏世代信奉天師道,咱們原是一家人。請問郎君尊姓大名?”
“小人賤名,不敢污了郎君耳朵。請跟我這邊走!”
徐佑點到即止,他本來也沒打算從這人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見他不上鉤也就作罷。出了牢房,被初升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讓人感到舒適和愜意,似乎一切都跟原來的一樣。
只不過成隊列的賊兵在縣衙各處來回巡視,明晃晃的刀槍宣告錢塘已經徹底換了天,徐佑微微嘆了口氣,跟著來人接連穿過大堂二堂,來到最后進的花園里。
湖中心的涼亭坐著一個人,從背影看,身穿天師道的法服,身材修長挺拔,仙風道骨,鶴立雞群,正是都明玉。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指了指對面的蒲團,道:“坐!”
徐佑坐了下來,端起面前的茶杯先小飲了一口,然后仰頭一飲而盡,抹去嘴邊水漬,贊道:“好茶!”
都明玉又為徐佑斟滿,道:“我向來不飲茶,不知好在哪里。七郎若喜歡,多飲就是了!”
“恭敬不如從命!”
徐佑連飲了三杯,卻不顯得粗魯無禮,反而舉止翩翩,渾不似俘虜該有的從容。都明玉目含笑意,道:“孤山雅集時我就發現七郎非池中物,只是無論如何沒想到,你除了文采過人,竟能籠絡一批能人異士于麾下,連一個五品上的小宗師都鎩羽而歸……對了,盧泰這個人桀驁不馴,睚眥必報,你大大得罪了他,恐怕日后會有極大的麻煩。”
“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在乎多這一個!”徐佑嘆到:“何況我身為祭酒的階下囚,有今天沒明日,何苦杞人憂天呢?”
都明玉的神色透著幾分復雜,但說出的語氣卻讓徐佑足夠相信他的誠意,道:“七郎不必憂慮,我對你沒有絲毫惡意,等錢塘事了,定禮送你出城。”
“哦?”
徐佑很是不解,道:“以祭酒的身份,自然不必騙我。可我得罪過杜靜之,得罪過劉彖,義興之變,徐氏更是跟天師道仇深似海。如果說之前你們尚且顧忌主上,容我茍活于世,現在既然反了,主上對你們的威懾自然無從提起,為何不殺了我,斬草除根?”
“世人皆欲求活,七郎獨欲求死嗎?”
徐佑道:“那倒不是,我也是世間庸人,能活著,豈會甘心就死?只是以我那淺薄之極的見識來說,祭酒根本沒有任何理由留我的性命。”
都明玉微微笑道:“七郎自謙了,你被劉彖率兵圍困,危急之間能夠拋出七千萬錢的誘餌讓他投鼠忌器,這番用心,已不再小諸葛朱智之下。”
徐佑默然,聽都明玉的口風,似乎對這七千萬錢并不看重,或者說料定他是信口開河,實際上沒有這么多錢。如果這樣,都明玉更沒有理由不殺他,反而禮遇有加,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