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金坊日出而作,如落而息,卻無人知道在灑金坊隔離的那塊區域里,有足足六十人日夜不停的開工印刷著堪稱石破天驚的《老子化胡經》!
袁青杞終于結束了揚州十二郡的巡視,短短幾個月,在天師道不惜一切的造神運動里,她的聲望也隨之上升到了頂點。不過月滿則虧,不進即退,袁青杞此時就像游過了千山萬水來到龍門前的鯉魚,要么奮力越過去,化身為龍,從此天高云闊,再無可遮攔之物;要么原地游弋徘徊,哪怕千秋萬代,終究還只是一條離不開江海的魚。
擺在袁青杞面前的這道龍門,就是竺道安的蓮華臺!
于是,竺道安造勢,袁青杞順勢,兩人都迫切需要大勝來為各自所代表的一方謀取最大的利益,六月二十二日,天師道和本無宗同時傳出消息,三日后,也就是六月二十五日的午時,左神元君寧長意將親至明法寺,登蓮華臺和竺道安論衡。
這是六年前太極殿論衡之后,佛道兩門里頂尖人物的再次交手,上次道門慘敗,這次鹿死誰手,卻未可知。
“度師,你要前往吳縣參加論衡嗎?”
馬一鳴撫須笑道:“我這點微末道行,哪里有資格登臺論衡?不過是去為祭酒搖旗吶喊,助助威風,不然那些禿驢和尚真欺我天師道無人呢!”
徐佑賠著笑,道:“弟子初入道門,還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度師可否帶弟子一同前去?”
“這個……”
馬一鳴確實沒這個打算,現在香火旺盛,每日里來往的人不在少數,道觀里只有苦泉和徐佑兩個箓生幫手做事,若是去一個,留一個,恐忙不過來,道:“要不下次再有機會……”
“度師開恩!”徐佑忙跪了下去,道:“弟子入道時日尚淺,對很多道法精義領悟不到,全仰盼著這次去吳縣開開耳界。再說了度師身邊也不能沒人服侍……”
瞧他說的真誠,馬一鳴不好拒絕,道:“也罷,你收拾下,我們馬上動身!咦,你的嗓音怎么了?”
“沒什么,昨夜偶感風寒,喉嚨有些干澀疼痛,已吃了藥,想來明日就好了。”
徐佑從清明那里得到了改變聲音的秘法,以秘藥漸漸的收攏聲線,再加以訓練和刻意的壓低,足可迷惑至親之人的耳朵。其他收拾倒是沒什么收拾的,清明自然會暗中跟隨保護,以馬一鳴的修為無論如何發現不了。
兩人未時正乘船離開錢塘,第三日凌晨抵達吳縣,剛入城門,就看到車馬如龍,川流不息的往東城的方向蜂擁而去。
不問可知,東城那里坐落著如今揚州名聲最響亮的明法寺!
明法寺規模巨大,殿閣如云,可容納千僧。踏入山門至大殿足有五里之遙,沿途花團錦簇,曲徑幽深,美景動人。到了正殿前,四株百年松樹分立左右,需二十人才可合抱,氣勢恢宏。這就是所謂的山門才過便悠然,十里深松上綠天。過了正殿,是藏經閣、法堂和僧舍,再往后在溪水邊有一座五層寶塔,上掛琉璃球,是佛門先賢明法僧的舍利塔,塔座下的青石不知何故,走上去隱隱可聽琵琶語,故而又稱為琵琶塔。
竺道安的蓮華臺,就搭在琵琶塔下,臨若耶溪而成!
徐佑和馬一鳴趕到時,已經是人山人海,接肩摩踵的盛況。好不容易擠到前排,看到蓮華臺正中獨坐著一黑衣僧人,不像竺法言那么老態龍鐘,卻也比不了竺無漏的豐神如玉,面目平常,可端坐不動,筆直如山,一幅神光內斂的架勢,讓人不容小覷。
臺上尚有揚州刺史府和吳郡的官員以及諸姓門閥的家主和名士,顧允、張紫華等赫然在列。而臺下更是群賢畢集,黑白觀聽,仕女成群。除了錢塘觀,其他各郡縣的道觀也派了不少人前來觀禮,不乏跟馬一鳴一樣想要來拍袁青杞馬屁的箓將道官們。這些人等閑不入寺廟,借此機會進來開開眼,有那心思跳脫的,趁著和尚們不備,悄悄的去佛殿的僻靜處,解開腰帶澆一澆水,倒也算是幫老君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