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驟起!
呼呼作響!
張紫華干咳一聲,道:“竺上座,你可有辯辭?”他是主持,若竺道安再不言語,今日論衡,勝負將分。
竺道安猛然起身,金剛怒目,手指徐佑,厲聲道:“開覺佛性,唯局限于有情。若許無情成佛,此成則能修因,無情變情,情變無情,便同邪見。”
徐佑安坐不動,悠悠道:“果然,道不同,即為邪見!竺上座可曾想過,你稍前說一闡提也可成佛,在很多人的心里,也是邪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是詭辯術的最高境界,也是辯詰里極其殺傷力的手段之一。
“那不同……”
“那有什么不同!”
風愈急!
衣袂飄飄!
徐佑站了起來,郎聲道:“夫道者,若一人得之,道即不遍。若眾人得之,道即有窮。若各各得之,道即有數。若總共得之,方便即空。若修行得之,造作非真。道,本自有之,超越一切有情無情之物。既然如此,道在你我之中,道也在土木之中,有情合于道,無情也應合于道。故有情成佛,無情亦可成佛!”
這次由玄學和道學入手來講解佛學,比起之前以佛學解佛學更勝一籌,讓人恍然間想起,這不是兩個佛門大德的辯詰,而是天師道和本無宗的論衡。
竺道安深深吸了口氣,藏在僧袍里的指尖掐了掐手背,暫時穩住陣腳,指著遠處正殿前的百年巨松,道:“照真人所講,松樹可有佛性?”
徐佑暗暗叫了個贊,竺道安不愧是辯論小能手,被自己逼到這等地步,轉瞬就明白過來,想要避實就虛,開辟第二戰場。
哪能隨你的意?
“有佛性!”徐佑斷然道。
“那幾時成佛?”竺道安眼中已有笑意,他此問很是犀利,若徐佑答不出,或者答的不妙,就能借此反擊,力求挽回劣勢。
徐佑揚眉道:“待虛空落地!”
竺道安的笑容凝固,尚不死心,追問道:“那幾時虛空可落地?”
“待松樹成佛!”
竺道安驀然發覺,他又一頭闖入了死胡同。
徐佑以詭辯對詭辯,將竺道安的反擊瞬間扼殺在搖籃里。正在這時,從若耶溪畔吹來一朵黃花,正好落在他的肩頭。拈花在手,望著遠處竹林搖曳,微微笑道:“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竺道安,你還不悟嗎?”
法服在身,法劍于側,手拈黃花,面帶微笑,與怒目而視、大汗淋漓、進退失據的竺道安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