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再緊!
如火烈烈!
竺道安的額頭汗落如雨,滴滴答答的聲音,落在蓮華臺上,如同萬斤重錘敲在鼓面。咚,咚,咚,人人都覺得血脈賁張,面色潮紅,忍不住踮腳伸頸,想看竺道安如何作答。
悟了嗎?悟了嗎?
悟……了嗎?
竺道安死死咬著唇,鮮血的腥味沖開了充塞腦袋的迷障,眼神恢復幾分清明,嗓子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嘶啞,道:“法身無象,應翠竹以成形;般若無知,對黃花而顯相,并不是說黃花翠竹就是般若法身。黃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筍,莫非吃的是法身?由此可知,若無情成佛,活人應不如死,死狗也應勝于人了!”
徐佑搖頭嘆息,將黃花輕輕放于地上,道:“我道竺上座佛法精湛,在揚州三十余勝,該是何等了得的人物?今日論衡,才知見面不如聞名,虛有其表罷了。想那佛身充滿于法界,普現一切眾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翠竹不出法界,豈非法身?又有《般若經》云,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黃花既不越色,豈非般若?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讀經數十年,不過一敲魚人而已!”
竺道安渾渾噩噩,再不能說一字!
張紫華幾乎都不忍心看他的臉色,為公平起見,又向竺道安發問,連著三次,都不聞回聲,當即宣布:今日明法寺論衡,天師道揚州治錢塘觀箓生,林通勝!
“竟然真的勝了?”
“我都不敢信……”
“剛才誰打賭呢,輸了脫褲子,別跑!”
臺下眾生紛紛擾擾,無不為今日精彩至極的論衡神魂顛倒。徐佑在臺上環顧稽首,得意怎么也遮掩不住。顧允心中暗道:“此人對道法經義的剖析已近天人之境,可人品風度卻遠遜于道法。”他卻不知,徐佑刻意將林通塑造成這樣優點和缺點畢露的人,如此,才好掩蓋面具之下那個真正的身份。
接著,徐佑就給顧允演示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人品無下限,他走到竺道安跟前,道:“我近年來新著一經,從未示人,本有十卷,現僅有一卷在身上。上座若不嫌棄,可否現在觀之,品評一二?”
論衡結束,有成為朋友的不假,可極少有人剛剛辯詰完,就給對手送自個寫的書的。竺道安畢竟是個人物,失敗已成定局,風度還是要的,再者也想從對方的著作里了解他的思想,口稱不敢,雙手恭謹的接過徐佑遞來的一卷經文。
入手滑潤如絲,還帶著淡淡的墨香,該是剛剛集成不久!
小心翼翼的打開扉頁,一行字映入眼簾:
時太上老君寄胎為人……爾時老君須發皓白。登即能行。步生蓮花。乃至于九。左手指天。右手指地。而告人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
我令尹喜。乘彼月精。降中天竺國入乎白凈夫人口中托蔭而生。號為悉達。舍太子位。入山修道。成無上道。號為佛陀。襄王之時。其歲乙酉。我還中國。教化天人……
徐佑悄無聲息的退后三步。
竺道安的臉攸忽蒼白,然后通紅似赤鐵,顫抖的手指著徐佑,想要說話,可還未開口,仰天吐出一口血來,身子往后倒去,暈死在蓮華臺上!
(這兩章太過費力,寫的深了怕閱讀艱難,寫的淺了怕流于浮夸。我對佛道典籍雖有所涉獵,但不算十分精通,若有疏漏之處,權當小說家言,敬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