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司錦笑了笑,退到旁邊沒有言語。她跟隨父親和臨川王身邊見過太多世家子弟的做派,也正因如此,特立獨行的徐佑反倒讓人耳目一新。
清明沒有出去太久,徐佑三人剛吃過飯還沒上樓,他就出現在逆旅里,走過來和徐佑附耳說道;“郭勉已遠離江夏王的決策層,他的府邸現在城西……”
徐佑點點頭,瞧了瞧時辰,叫來侍者給清明上了當地著名的美食,尤其以江陵魚糕為最,聽著堂子里唱曲的小娘的清澈嗓音,悠然自得的坐到了夕陽西下之時,吩咐左丘司錦和宗羽在逆旅好生歇息,和清明兩人出門而去。
郭府僅僅三進大小,陳設樸素,與錢塘時的招搖截然不同。徐佑通報姓名后,很快郭勉就迎了出來,這么些年沒見,兩人的身份地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郭勉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江夏王代言人,徐佑也不再是茍且偷生的破落子,命運很多時候會開玩笑,雖然這個玩笑并不是那么的好笑。
“七郎!”
“郭公!”
郭勉蒼老了許多,兩個多月前,他見勢不妙,提前從金陵撤退。從戰略而言,讓江夏王得以置身事外,無論皇帝和太子誰勝誰負,江夏王進可攻退可守,給足了騰挪的空間;從戰術而言,保存了有生力量,沒讓費盡心思打造的情報網絡陷進金陵那個吞噬所有的絕境里,為日后的發展節約了成本和時間。
不管從哪方面看,郭勉都應該有功無過,可世事哪有這么簡單?江夏王府的對頭們抓住了機會,以顏婉為首,攻訐他貪生怕死,沒有發現太子的隱藏實力,沒有阻止金陵發生的變故,甚至責怪他沒有把老皇帝救出來——這真是欲加之罪!
當時的局勢,就是神仙也無能為力,何況郭勉只是情報頭子,手里沒有一兵一卒,拿什么去救皇帝?
顏婉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和郭勉的恩恩怨怨持續了太多年,好不容易抓機會,哪里肯輕易放他過關?沒日夜的發動王府僚屬給江夏王吹**湯,起初江夏王還一笑置之,可安休明登基之后,竟似慢慢坐穩了皇位,心態徹底發生了變化,也覺得郭勉失職負恩,下令剝奪了一切職務,僅僅賞了十萬錢,發落到城西的一座普通宅院,讓他自生自滅。
這還是江夏王念及多年主仆的恩情網開一面,要按顏婉的意思,至少也得把郭勉投入大牢,好好折磨一番才算解氣。
只到了城西短短十余日,郭勉須發白了近半,富態的身軀也瘦了二十多斤,遠遠望去,仿若行將就木的老人。
“郭公!”徐佑眸子里露出不忍的神色,道:“哪怕暫時受了點委屈,可也要照顧好身子,千萬別煎熬的垮掉。”
徐佑既然登門,王府發生的內斗自是瞞不過他,郭勉苦笑道:“無妨,如今我正是好吃好睡,不說別的,多活十年該沒問題。”他望著徐佑,感懷道:“當年在明玉山初見七郎,就知道此乃人中龍鳳,只是沒想到這才幾年時光,我困居江陵殘喘余生,你已名滿天下婦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