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珉淡淡的道:“請十殿下到郡守府安歇,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見他。”
董大海剛準備上前,跪在安休遠身旁的左丘守白突然從袖里滑出一把短匕,狠狠的刺入了安休遠的心臟,然后拔出再刺入,短短三息之內,竟刺了他足足十七刀。
刀刀致命!
安休遠驚愕的表情大過了被利刃刺心的痛楚,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左丘守白的手里——這個日夜在床榻間承歡的可人兒,向來最合他的心意,深知他的癖好,往往能做出別人做不出的花樣來,如果說世間有人肯為他肝腦涂地,那定是左丘守白無疑。
可,可是……
安休遠被巨大的恐懼籠罩著,胯下屎尿齊流,眼前逐漸的黑暗,頭一歪死去。到死他也不明白,左丘守白為什么要這樣做?
董大海急忙踹翻左丘守白,兩把銳刀架在脖子上,他并不反抗,扔掉短匕,冷靜的像是剛剛捕食了獵物的鬣狗,望著葉珉森森笑道:“我幫你們解決了個小麻煩,徐佑是不是該賞我呢?”
葉珉的心里其實明白,安休遠死了比活著好,留著必定是個麻煩。徐佑若要殺他,會招來后患,安休遠再該死,那也是皇子,得江夏王和臨川王來處置,僭越之罪,為上者最是忌憚。而且,安休遠說的不錯,以臨川王的性格,不會殺弟,最大的可能是把他囚禁某處,說不定哪天念及兄弟之情就赦免了放出來。
所以由左丘守白動手,何止是解決了小麻煩,根本就是為所有人去了心頭刺。這人面臨將死之局,想都不想賣主求生,夠狠夠果斷夠決絕。至于賣主之后能不能活命,那要看徐佑的意思,但是至少比束手就擒活命的機會大一點。
當然,這是葉珉的想法,畢竟敵人不知道翠羽軍優待俘虜的政策,以為兵敗被俘難逃一死,鋌而走險搏上一搏,倒也在情理之中。
左丘守白卻不是葉珉想的那樣只求活命,這些年他忍辱負重,隱姓埋名,為了報仇雪恨,受盡了安休遠的凌虐和折磨,自殺了安子道后,一方面因為六天還需要他留在安休遠身邊,另一方面則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動手,陳難當和安休遠形影不離,連他們在床上顛倒時都候在屏風外。
直到陳難當死在竺無塵的手里,苦苦等待的機會終于來了,而且身陷絕境,自身不保,也不用再對六天負什么責,他就算死,也得殺了安休遠再死!
其實,在左丘守白決定離開袁青杞的羽翼庇護,投身安休遠的帷幕之內時,那個驕傲又冷峻的白衣少年就已經徹底死去了!
到了入夜時分,翠羽軍進駐廣陵,戰場善后,救治傷員,論功行賞等事自有各司處理。徐佑稍作休息,命人把左丘守白帶到房內,道:“當初在荊州時只聞聽左丘兄代天出使,苦恨緣鏘一面,沒想到今日會在廣陵城里重逢。”
左丘守白看淡了生死,無欲無求,譏嘲道:“徐兄不必惺惺作態,我們早在晉陵袁府就見過了,不過那時我只是小小的書童棲墨,而你也是喪家之犬。如今各憑際遇,你為將軍,我為死囚,那也沒什么好說的。”
“痛快!”
徐佑擊掌笑道:“既然是故人,能不能問你幾句話?”
“你問,答不答看我心情!”
“金陵之變時,你跟在安休遠的身邊,那,安子道到底怎么死的?”
左丘守白眼角微微發緊,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里分外的快意,道:“我殺的!天子又怎樣?當我的刀割破他的肌膚,感受著心口的跳動,然后……”他做了個刺入的手勢,“就那么輕輕一送,濺出的血還是熱的,可他的眼睛卻瞬間沒有了光……那種滋味,徐兄,這輩子你嘗不到了!”
那倒也未必!
徐佑心思電轉,沒想到竟然抓到了真正弒君的兇手,若是把他交給江夏王,那可是天大的功勞,甚至比平定青、徐還要大。
然而徐佑不屑做這樣的事,安子道的死,跟他也有莫大的干系,就算左丘守白不動手,他早晚也要動手弒君。
說起來,兩人雖然路數不同,但這份心機和毅力,徐佑很是佩服。讓清明解了手腳束縛,搬了椅子讓左丘守白落座,又給上了茶,徐佑再問道:“你和安子道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