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下弦月發散著朦朧的光,葉珉帶著三十多個親衛繞南城巡視,想查看對方的防御有沒有薄弱點,突然南門大開,兩百多精騎人銜枚馬摘鈴,直沖葉珉而來。
親衛隊長魏虎斑耳目聰明,先聽到馬蹄聲,立刻護衛著葉珉撤入大營。留下斷后的二十五個親衛皆是從鎮海都調過來聽用的驍勇之徒,人人悍不畏死,先豎起盾牌結陣,以弩機射殺三十多個魏兵,再仗著新式山文甲的堅固,不懼短弓散射,挺起楓槍和銳刀拼死周旋,拖延時間,最后全部壯烈在馬刀之下,可也換了敵人將近八十余條性命。
以步兵對騎兵,一比三的交換比,這在以往的野戰里根本不可想象。所以說騎兵并非不可戰勝,只要裝備領先,訓練嚴苛,戰術配合嫻熟,狹路相逢勇者勝,又何懼之有?
尚未開戰,差點折損一軍之主,直接威脅到東路軍的戰事大局。齊嘯因此怒不可遏,準備嚴懲赤楓軍的軍副董大海,治他沒有規勸軍主以身犯險之罪,但是被葉珉保了,甘愿自請處分。
赤楓軍的監軍梁孝德對齊嘯不卑不亢的道:“軍帥,此事該如何處置,你無權干預!監察司會進行全面調查,形成結論后上報監察使裁決,再由監察使通報回饋軍帥,程序如此,請軍帥不要讓我為難。”
齊嘯身為兗州刺史,正四品的將軍,又是徐佑嫡系里的嫡系,可也不敢越界挑戰監察司的權威,道:“是我的錯,不該干預貴司執法。不過,葉軍主也是為了勘察敵情,這才不顧自身安危,違犯了行軍條例,尚屬情有可原。我的這個意見請貴司加進去上報,若有需要,我可簽名畫押……”
梁孝德道:“好,軍帥的這番話,我會報給監察使……畢竟上至軍主,下至兵卒,聆聽每個人的意見是監察司的職責所在。”
齊嘯聞言點了點頭,監察司的公正毋庸置疑,他轉向葉珉,略顯憂慮,道:“索虜如此猖狂,竟然在重圍之中,敢于出城攻擊,這是向我們表明不惜血戰到底的決心,再想以最小的代價逼迫他們棄城逃跑或者投降怕是不可能了。我建議,明日拂曉發起總攻,不計傷亡,務必在三日內,結束此次戰斗!”
“不必了!”葉珉凝神眺望遠處的滑臺城,道:“我已有破敵之計!”
滑臺的城池建造的比較有特色,但更有特色的是城內的建筑,當地原住民的習慣多是茅屋,而鮮卑人又多住氈帳,密密麻麻的鱗次櫛比,秘府的情報里曾捎帶著提過只言片語,在厚達數十頁的卷宗里如灰塵之于大海,很容易被忽略,但葉珉卻牢牢的記在心里——這是成為名將的要素之一,不放過任何細節。
楚軍連夜在東、南兩個方向壘起比城墻還高的斜土堆,十架巢車成扇形分布左右,可以把城內布局盡收眼底,將近五十具雷霆砲交錯放置在后方的平地上,刀槍林立的軍伍擺好了陣勢,飄揚的旗幟遮天蔽日,縱橫奔馳的傳令兵準確的把命令傳達到各個作戰單位,監察司的人握緊銳刀,緊跟在隊伍的左側,他們既要作戰殺敵,也要時刻關注管轄范圍內的每個人的戰功,并在必要時行使督戰權。
等到凌晨時分,濃郁如墨汁的夜色被東方初明的那縷貫穿了天際的光撕開了小小的口子,滑臺城慢慢的露出完整的輪廓,突然中軍擂鼓,聲震四方,登上土堆的數千名弓箭手隨著巢車上的斥候揮動的旗語,萬余支火箭先后離弦而起,飛升到三十多米的高空,然后以更加凌厲的速度往城池內墜落。
灌注了胡麻油的易燃物碰到城內的茅屋和氈帳,幾乎瞬間,火勢吞沒了整條街道,然后如同脫韁的野馬,瘋狂的蔓延到周邊各地。同時,雷霆砲在轟鳴聲中準確無誤的砸向了城墻和墻頭,防守的魏軍來不及躲避,被巨大的石砲犁過,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很多人尚未感覺到疼痛,就被碾壓成了肉泥。
在堅持了三波打擊之后,外城墻轟然倒塌,若是以往,守軍并不驚慌,可以從容撤退到第二道城墻里去,重新構建防線。可現在城內火光漫天,濃煙遮蓋了視線,成千上萬的老百姓沖上了街頭,開始往西城門涌去,各部之間的配合和調派也成了難題,當司馬憐之率領死士穿過倒塌的城墻的缺口,把錚亮的刀鋒插入敵人的后心和胸膛,這些并不善于守城的鮮卑人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