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驟起,大雪不約而至。
頃刻之間,金陵就像是穿上了嫁衣的江南女子,嫻靜、端莊、神秘又含苞綻放。從北到南,玄武湖的鱗光沾染了冷色,秦淮河的槳聲牽絆了時光,覆舟山下的行人匆匆的來去,青溪里的田墅在煙霧朦朦里遺世獨立,臺城和府城隨著皚皚峰雪顯得更加的矜持而尊貴。
然而,長干里不同!
長干里永遠那么的熱鬧,翻飛的酒幔,嘈雜的叫賣,跑來跑去只顧著嬉戲的孩童,偶爾還有爭執的對罵和忽遠忽近的琴聲。
這是長干里獨有的煙火氣,繁華內斂,生趣盎然,所以當徐舜華的麒麟車穿過朱雀航的風雪,一頭扎進長干里的街巷,就像是從一個世界,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起伏的牛蹄踩踏著青石路,清脆的宛若漁家女的唱和,車輪吱吱,留下兩道蜿蜒又淺淺的印痕,人們爭相散到兩旁,卻又分外好奇的看著這代表了身份地位財富和階層的座駕。
這是天工坊做出來的第一輛四輪牛車,取掉了只為溢價的華而不實的各種金玉裝飾物,加固了車身和減震,外表并無太出彩的地方,但是乘坐起來相當的舒服,和之前的兩輪牛車比,如同把手扶拖拉機換成了奔馳寶馬,滿足感飆升。
安休林提倡“政在節財,禮為寧儉”,自皇后徐舜華以下,宮中少用綾羅,不戴金玉,宮燈減半,入夜皆熄,缺乏明黃色彩,整體看上去灰蒙蒙的,很是樸素。這輛麒麟車算是徐佑的孝敬,否則的話,徐舜華是不可能耗資幾百萬錢購買這樣的奢侈品。
車子在徐宅門口停下,徐舜華身穿常服,足踏布履,如云的假髻插著皇帝親手做的木簪,素面無妝,可容色不減。
秋分先下車,伸手去扶,徐舜華搭著她的手腕,緩緩落地,兩名宮女以及二十名內府的侍衛跟在身后,敲開了大門。
徐佑笑臉出迎,徐舜華神色冰冷,看也不看他,擦肩而過。徐佑從秋分手里接過油紙傘,對著她溫柔一笑,然后緊跟著徐舜華,將傘遮住頭頂,道:“阿姊,慢點,雪大路滑……”
徐舜華鳳目瞪了過來,徐佑趕緊閉嘴,兩人進了后院的廂房,徐舜華回頭對秋分道:“你守在門口,不管聽到什么聲音,誰都不許進來!”
秋分略有點擔憂,徐佑示意無妨,苦著臉關門,還沒做好心理建設,耳朵被徐舜華一把揪住,用力來回擰,道:“說,你到底搞什么鬼?”
“阿姊,疼!疼!”
“呵,你也知道疼?”
“我又不是石人……”
“還敢頂嘴?”
“好好好,阿姊你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