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地泥土太濕太重,又太松垮,要先晾干才能翻,所以今日先不去理它。
退回干躁的地面,將長在階壁與棱邊的野草全部拔除干凈,松好土,澆好水。
地里只栽了些蓊菜與蒜苗、香蔥,因為長期不澆水,長勢都差,惟獨長在棱邊的觀音菜勢頭兇猛,紫亮的菜葉擠得互相曬不到太陽,嫩嫩的摘下一把,暗暗想,今晚可以多炒一盤菜了。
打理好菜園,又鉆進竹林拾柴,約摸到了傍晚才回家,渾身熱汗淋漓,心頭卻很痛快。
到家才發現,賣肉的鄒大嫂正坐在堂間和阿娘有說有笑,阿娘拿出茶葉,沏在新碗里,桌上擱了個喜碟,里頭擺的茶點,明顯是鄒大嫂帶來的。
她一見到這人,便隱約感到沒好事,但還是客氣的笑了笑,主動喚了一聲:“大娘,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喲,總算回來了!才到家就到處忙活,真是勤快人閑不住啊!”鄒大娘從椅子上一下躥起,迎著她快步走到門口,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借外頭已經變紅的光,毫不避諱地打量起她來。
一萬只螞蟥正蠕動著身子吸她的血,翠晴只感到渾身上下又癢又騷,在這份不善的打量中,感到一股由衷的惡心與難受。
“瞧你這身段,還沒許人家吧?”鄒大娘問。
她搖搖頭。
鄒大娘不單經營著肉攤,還是城里有名的媒婆,常借買賣之便留心牽線作媒之事,她在這等事上的用心,甚至遠遠超過了對自家生意的經營。
聽完翠晴的答復,皺大娘肥大的臉上立馬綻開了花,笑得像是這事已經十拿手穩。
她局促地朝阿娘望去,阿娘卻在抿嘴偷笑,好像忘了她現在還是奴籍,不可以隨意嫁人。
“記得你小時候又干又瘦的,并沒有現在標致,這些年想必過得不錯,主人家在哪兒?”
“在本質府。”她壓著心緒說。
“喲!”鄒大娘臉色一轉,“那可遠了,這次回來幾天?”
“節慶過完就走。”
鄒大娘更詫異了,嘆氣嘆個不停,模樣之心疼,她在自己家人臉上都不曾見過,過了一會兒,嚷嚷著:“怎么這樣快?”
“離得遠,路上費時。”
“主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老爺在中京作官呢,只有老夫人與大少爺仍留在本質府。娘,大娘好不容易來一趟,家里沒什么吃食,我到商街上買點熟菜,你們先喝著茶,我去去就來。”只怕再問就要漏餡,得趕緊走,她想。
憑鄒大娘的見多識廣,自然能看出她是不自在了,才急著尋個借口離開,趕忙拉住她的手說:“不忙,這會子我家媳婦只怕已經燒好飯菜,就等我回去用了,你且坐下歇歇。”轉身又親昵地對翠晴阿娘搖手作別:“下回再來看你,保重身體。”
阿娘起身,把人送到坡前,才慢悠悠折回家里。
翠晴舀了瓢水,搬了把椅子坐在曬場上歇氣,望著山坡上那道招搖的身影一路晃晃悠悠,滿肚子全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