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鈴在樹上聽著商九歌擲地有聲的話語,和其他在聽的所有人一樣,一瞬間都無話可說,無地自容。
是的,商九歌她做錯了什么?
她做著正確的事情,無論任何人看都是正確的事情,就算最大爭議的也不過是她攔船劫銀,但是她隨即將那些銀兩全部扔進黃河,自己轉身去滅了罪魁禍首黃河十七盜。
這整件事情還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這件事她不管的話,黃河十七盜就會一直在黃河上肆虐不絕,但是她管了,那一船人一百兩的銀子,就是她死罪的源頭嗎?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有人做正確的事情,但是卻被人誣陷在十惡不赦的境地里面。
“現在你知道商九歌厲害在什么地方了吧?”方別靜靜說道。
薛鈴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她厲害在問心無愧于天地。”方別說道:“她認為自己始終占著最大的道理,只要有人愿意聽她說話,那么就沒有人能夠大過她的道理。”
薛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是的,從來沒有人像商九歌那樣思考,比如說薛鈴,在方別判斷出來這些州縣的官吏很有可能暗箱操作,捏造罪名,從而貪墨功勞,乃至于置商九歌于死地的時候,心中真的沒有半點懷疑,甚至說還有那么一些認為理所應當的感覺在里面。
這是真的可能發生的,并且每個人都不懷疑。
如果讓薛鈴置于商九歌這個境地,她就算正義感可以強到將自己辛辛苦苦奪來的十七盜財產物歸原主,自己不沾染絲毫。
但是如果知道自己回去就會被打成十七盜同黨的話,就算是薛鈴,也會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而不會和這朝廷硬碰硬。
只有商九歌會站出來,說一句:“從來如此,便對么?”
……
……
商九歌的這一席話讓聽著的百姓都啞口無言。
半晌他們才說道:“這么說的話,姑娘原來是個大英雄了。”
“那么你為什么不向官兵解釋?”
“那么你怎么會被抓住?”
“因為我想看看。”商九歌靜靜說道:“我想看看事情會不會像他們所說的那樣。”
“當然,現在我看到了。”
“事情確實是這樣。”
而正在這個時候,凄厲的聲音從公堂之上傳來:“反了!”
黃縣尊穿著官袍,縮在公案底下,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
“反了!”
之前商九歌說的那些話,他都聽在耳朵里。
也知道這席話如果傳到上面,對他而言,將會是怎樣的滅頂之災。
就好像他打算拿商九歌開刀,將她當做十七盜同黨,從而徹底將黃河十七盜覆滅的功勞自己吞下。
這件事情在私底下干還行,畢竟有句話怎么說呢?有些事上秤不足四兩重,上了秤那就一千斤都打不住。
冒功,滅口,捏造罪名,這些事情人人都在做,但是人人在做難道就可以公之于天下嗎?
不行。
黃縣尊清楚地明白,這件事捅到上面去,那么他就是那只替罪羊,不僅仕途無望,就連下半輩子是在哪里度過的,都說不準。
真要說起來,也大概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黃泉之下,一個是流放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