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逵友去世的當年秋天。
晚秋的細雨不像早春的那樣受人待見。三松村溝里的枯黃玉米田,枯黃水稻田,山上的枯黃的榆樹葉子,枯黃的柞樹葉子……一切都黃泱泱的,深黃,暗黃,淺黃,鮮黃……那么幾撮落在楓樹腳下的紅楓葉子,被細雨點噠點噠。葉片被雨水潤軟。
一日小酥雨,天地柔軟下來,村里人難得休息,干不了農活。下午三點半,李淑娟從學前班回來,道路濕濘,坑坑包包,一洼一洼大腕小盆口的水坑。在一股腥臭味兒中夾雜一味爽心的清芳。那是雨水的新鮮味道。
一團小孩子們,急急鬧鬧,趕著跑來跑去。庫管濺的混水像殺雞血噴濺。道上亂泱泱來了一群牛,頓時空氣充滿牛糞味兒,有倆高年級半大男孩練習飛毛腿踢大肚子母牛。母牛后腿和肚子都是泥球迷片。他倆跌了好幾跤,這是看《少林寺》電影,看多了。“噼啪,噼啪”牛主人用鞭子打兩個大響,嚇退了內倆半大男孩。李淑梅出門迎妹妹,見到妹妹身邊有倆小男孩拽她小辮子,李淑梅氣呼呼趕過去,“牟牟!”路旁老黃牛叫喚,馬有財(牛主人)身披塑料,頭戴編織袋,人高馬大,輕巧撈起一個男孩,夾進塑料里。只露出他的小臉。他四方大臉,他兒子太瘦,雖然看起來尖嘴猴腮但是細看五官像極了他。內小男孩掙扎,父親夾的更緊,看見李淑梅過來了,才老老實實的。李淑梅每當妹妹被欺負總是要狠狠出頭的。因為他們沒了父親,她想好好保護自己妹妹和母親。所以有時候反應會過激。還有個小男孩,毛頭毛腦,趟著小溝,“啪啦啪啦”嚇跑了。
“澆濕沒?”她抱起妹妹,回家。
傍晚,雨停,氣候轉涼,颼颼冷風。因為連日干地里活,雨天無事就睡著了。張戴珍起來生火做飯,煮玉米面摻和白面疙瘩湯,在放點小白菜。淑梅到房后菜園拔一綹水拉拉大蔥,蹲地下剝。淑娟圍著姐姐亂蹦跶。這時的天方是淡灰色,風兒微寒,菜園里除了還有幾棵老蔥,別的菜都下架了,滿地黃秧桿,哪都濕落落的。
“咦!姐姐!”
淑梅抬頭“干什么呀!”
“姐,蝴蝶呀!”
“歐!”
那是一只純白色蝴蝶,臂膀被劃的沒樣子,不過可以飛。它越飛越慢,小爪子蠕蠕的抓緊蔥葉尖,收攏翅膀。最后像定格的照片一樣,它靜止在那里。小淑娟手托著下吧蹲著,大眼睛眨巴眨巴,聚精會神的看著這只殘翅的白蝴蝶。它好美麗呀,它是仙女,她想。
“走了,小妹。”
“嗯!”淑娟蹦著跳著隨姐姐進屋去了。
她想第二天再來看看它。可她不知道,這片泥濘,而又逐漸衰敗的大蔥地,是這只殘翅蝴蝶最后的棲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