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盛長權的臉色還是慘白,但他卻是溫聲說話,怕身邊的侍女們擔心。
雖然說翠茗是盛老太太給的,但盛長權也知道老太太的好意,她老人家是不會對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故而他也算是接納了翠茗。
可以說,翠茗、紫苑等幾人都是他信任的人。
當然,這里的“信任”也并不絕對,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大事,其余一些小事兒,他還是愿意相信她們的。
一旁,桔梗像只被暴雨淋透、瑟瑟發抖的小兔子,紅著眼圈守在盛長權的床邊,往日里那點子活潑伶俐勁兒蕩然無存。
她死死咬著下唇,貝齒幾乎要嵌進肉里,才勉強壓住喉嚨里的嗚咽。
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幾次想開口問問少爺疼不疼,或者狠狠咒罵幾句四姑娘,可一看到少爺蒼白卻依舊沉靜的側臉,又怕驚擾了他休息,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最后,只是帶著濃重的哭腔,對著空氣,用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聲音,恨恨地、一遍遍地嘟囔:“四姑娘……心腸太歹毒了!”
“少爺的手……那可是要寫狀元文章、金榜題名的手啊!她怎么敢……怎么敢……”
那聲音里飽含的怨氣和對少爺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盛長權聞言,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彎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靜,只是垂下濃密的眼睫,掩住了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冷冽。
而另一邊的紫苑,則像一泓沉靜的深水。
她默默地收拾著藥碗和那些沾染了刺目鮮紅的布巾,動作麻利、細致,一絲不茍,跟她的為人一般沉穩。
紫苑不像桔梗那樣情緒外露,但緊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以及微微泛紅、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的眼眶,無聲地泄露了她內心的擔憂與憤怒。
她將最后一塊染血的布巾仔細疊好,走到翠茗身邊,聲音壓得極低,道:“翠茗姐姐,我去小廚房盯著,給少爺燉些紅棗當歸烏雞湯,補血養氣。”
“另外,清風、明月那兩個小丫頭年紀小,今日怕是嚇壞了,我去看看她們,順道叮囑幾句,別讓她們慌慌張張的吵著少爺靜養。”
她選擇用最實際、最熨帖的行動來默默守護,照顧好少爺的身體,安撫好澤與堂的每一個人,讓這里盡快恢復秩序與平靜。
另一邊的耳房里,小清風和小明月兩個小丫頭確實嚇得不輕。
因為顧忌她們兩個年紀小,所以翠茗讓她們還回來,不要她們當值。
此時,小清風抱著膝蓋蜷縮在通鋪的角落里,小小的身子還在微微發抖,一張小臉煞白煞白,大眼睛里盛滿了恐懼,像受驚的小鹿。
“明月……”她聲音帶著哭腔,怯生生地問身邊同樣縮成一團的明月,“你說……少爺的手……會不會……會不會廢了呀?”
“我……我聽見一個婆子跟張媽媽悄悄說,傷到手筋可就……就再也寫不了字了……”
明月年紀更小,懵懵懂懂,但也知道少爺受傷是頂頂大的壞事。
她眼淚汪汪地使勁搖頭,小辮子跟著晃動:“不……不會的!清風姐姐別瞎說!”
“少爺是頂頂好的人!菩薩娘娘會保佑少爺的!紫苑姐姐剛才也說了,少爺吉人天相,一定會好的!”
說著,她伸出小手緊緊抱住清風的胳膊,兩個小丫頭互相依偎著,用彼此微弱的體溫驅散心頭的寒意,小小的心里充滿了對少爺的擔憂和對行兇者深深的懼怕。
……
眼見盛長權似乎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翠茗對著桔梗和紫苑使了個眼色,三人動作放得極輕,如同無聲的貓兒,悄然退出了內室,并細心地將門帶上。
當門扉合攏的輕響落下,室內重歸寂靜。
床榻上,盛長權臉上那層刻意維持的平靜與虛弱瞬間如潮水般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