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其實并不愚蠢。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他并非毫無察覺,只是礙于情面,或是權衡利弊后,選擇了裝聾作啞,粉飾太平。
但此刻,盛長楓的斷臂,如同最鋒利的刀子,狠狠捅破了他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這斷的不僅是他一個兒子的前程,更是他盛家的未來根基!
是他盛紘在官場立足、光耀門楣的希望之一!
縱使盛長楓此次春闈未必能高中,但只要他肯用功,盛家資源堆砌,將來未必不能謀個出身!可
如今,一切皆成泡影!
這觸碰了他的絕對逆鱗!
他絕不允許有人傷害盛家的根基,傷害他盛紘的子嗣前程!
“紘郎……這……我……妾身……”
林噙霜被盛紘那冰冷刺骨、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抖如篩糠。
方才脫口而出的“不行”已經暴露了她的心虛和恐懼,此刻在盛紘的逼視下,她只覺得舌頭打結,大腦一片空白,支支吾吾,臉色慘白如紙,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越是慌亂,就越顯得可疑。
“冬榮!”
盛紘看著林噙霜那副驚慌失措、做賊心虛的模樣,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他紅著眼睛,猛地厲聲喝道:“給我把林小娘押到祠堂!嚴加看管!”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還有這周雪娘!”盛紘伸手一指,連帶著臉上還有幾分彷徨的周雪娘也要一并帶走,“也一并押過去!”
“其余閑雜人等,統統給我退下!長柏,你留下照看楓兒!”
“還有,長權,你也回去歇著!”
他此刻如同一頭暴怒的雄獅,命令不容置疑。
“父親……”
盛長柏看著父親盛怒的模樣,又看了一眼重傷昏迷的三弟,最終沒有出言阻止。
他理解父親此刻的憤怒和必須弄清真相的決心,他沉聲道:“是,父親。兒子定會照看好三弟。”
他留在盛紘身后,看著被冬榮帶著兩個粗壯婆子毫不客氣地架走的、哭嚎掙扎的林噙霜和周雪娘,眼神復雜。
待眾人退去,他蹲下身,仔細查看了盛長楓的傷勢,那觸目驚心的斷臂和昏迷中依舊因劇痛而微微抽搐的臉龐,饒是他一貫沉穩持重,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強壓著心中的驚怒,仔細交代了盛長楓屋里的侍女務必精心照料,按時換藥,有任何情況立刻稟報。
隨后,他轉向一旁“臉色蒼白”、“神情低落”的盛長權,招了招手:“權哥兒,隨我來。”
兄弟二人沉默地穿過回廊,來到了西角門附近的事發現場。
雖然已被“鋒刃”小隊迅速清理過,但空氣中殘留的淡淡血腥氣,以及地面、墻角幾處不易察覺的凌亂痕跡和零星血跡,依舊昭示著不久前這里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搏斗。
盛長柏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鷹隼,仔細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地面上那半截被刻意留下的、染著暗紅血跡的粗布腰帶上。
他蹲下身,用指尖小心地捻起布料邊緣,湊近燭光仔細查看。
那粗糙的、歪歪扭扭的針腳,正是揚州黑市低劣貨品的典型特征。
他又抬眼,掃過現場那幾處被刻意弄亂的痕跡——撞歪的花盆、踩踏的草叢、墻角一處疑似被重物磕碰的痕跡……
一切都指向“混亂搏斗”,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刻意感。
最后,他的目光沉沉地、若有所思地投向了不遠處燈火已熄、一片沉寂的澤與堂方向。
他沒有說話,但緊抿的薄唇和眼中那深沉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意與濃得化不開的失望,比任何言語都更清晰地傳遞著他的判斷。
“二哥哥,你……你發現了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