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林氏,蒙受奇冤,身陷囹圄,鐵鏈加身,奄奄待斃……奸人構陷,天地同悲!妾身恨不能以身代之,為母昭雪!”
“妾身幽禁此間,如籠雀待斃,食粗糲,衣敝履,下賤仆役肆意踐踏……唯念梁郎當日青眼,如暗夜明燈,妾身方存殘喘之念……”
“憶昔春日宴,梁郎風姿,令妾心折,魂夢相縈……今身陷絕境,前路盡絕,唯梁郎乃妾身唯一可托付終身之良人,唯一可攀之生天!”
“然父意如鐵,家門似海。妾身思之,若梁郎尚念舊情,憐妾孤苦無依,信妾母冤深似海……盼能與郎君于本月十五日玉清觀后山僻靜處,一訴衷腸,泣血陳冤!”
“若蒙不棄,肯施援手,救妾身與生母于水火,妾身……余生愿侍奉君前,結草銜環以報!”
血書即成,字字猩紅,觸目驚心。
墨蘭視之若救命符咒,喚來送水的露種,隔著狹窄的門縫,墨蘭壓低聲音,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瘋狂火焰:“露種!把這個,想盡一切辦法,送到小娘手里!只有小娘能救我們!快!”
她將那卷得細如小指、用撕下的布條緊緊纏好的血書布條塞了出去。
露種心頭劇震,但看著姑娘眼中那不顧一切的決絕,她重重點頭,將血書死死攥在手心。
她找到那個曾被林噙霜重金收買過、負責給柴房送餿水的啞婆子,用墨蘭最后一點體己——一顆小小的銀裸子,連比帶劃,許諾事成還有重謝,終于讓啞婆子點頭。
啞婆子將蠟丸藏進餿水桶底厚厚的污垢里,帶入了柴房。
……
陰冷惡臭的柴房內。
啞婆子照常將餿水桶放下,眼神閃爍地瞥了林噙霜一眼。
林噙霜渾濁的眼睛驟然亮起,如同餓狼,待啞婆子退出去,她不顧一切地撲向桶底,摸索到那顆蠟丸,用凍裂的手指甲拼命摳開蠟封。
昏暗的光線下,她貪婪地讀著女兒以血寫就的字句。
女兒的字字血淚,尤其是那“蒙受奇冤”、“奸人構陷”的字眼,如同烈火烹油,將她心中那點殘存的怨毒與不甘徹底點燃,燒成一片病態的狂喜和扭曲的算計!
“好!好!好女兒!不愧是我的種!就該這樣!示弱!訴冤!把他的憐惜心疼都勾出來!見了面……憑我兒的手段顏色……不怕他梁晗不神魂顛倒!”
她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瘆人低笑,如同夜梟啼鳴。
隨即,她眼中兇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再次狠狠咬破早已凍傷的手指,用盡殘存的力氣,在血書布條的背面空白處,歪歪扭扭地添上幾個同樣猩紅的血字:“張頭!玉清觀后山攬月亭!十五未時!助墨蘭出府!事成,重金,脫籍!”
這張頭,是她早年埋得最深的一枚暗棋——外院負責采買蔬果的老仆。
此人曾犯下足以杖斃的大錯,是林噙霜暗中救下并替他抹得干干凈凈,連盛紘都毫不知情。
此人一直是她手中最忠心也最隱秘的刀。
林噙霜深知時機稍縱即逝。
她猛地用鐵鏈瘋狂撞擊身后的石柱,發出震耳欲聾的“哐當”巨響,同時凄厲地嘶嚎起來,狀若瘋癲:“盛紘!你好狠的心啊!要餓死我!凍死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老天爺開開眼啊……”
看守的婆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哭嚎驚動,罵罵咧咧地開門查看。
就在門開、眾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林噙霜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重新封好的蠟丸塞進一個早已發霉發硬的窩頭里,朝著門外陰影處猛地一扔!
窩頭滾落在柴房外不遠處的墻角陰影里。
早已被林噙霜的哭嚎驚動、悄然埋伏在附近雜物堆后的老張頭,如同鬼魅般無聲躥出,飛快撿起那個沾滿灰土的窩頭,塞進懷里,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錯綜復雜的后巷深處。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