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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丸送出后,墨蘭的心依舊懸在嗓子眼,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因為,接下來才是最難的——那就是該怎么樣才能出去與梁晗見面呢?
若是出不去,那之前所有的謀劃、露種的冒險、小娘的籌算,都將化為泡影!
墨蘭心念電轉,目光最終鎖定了自己的貼身丫鬟云栽。
之前,云栽因試圖闖出林棲閣報信,被王大娘子命人給打了板子,現在被貶在耳房養傷。墨蘭的目光在昏暗的囚室里逡巡,最終定格在一個念頭上:“不錯,云栽的身形、骨架與我最為相似,絕對是絕佳的替身人選!”
一絲冰冷的算計在她眼底閃過。
林棲閣到底是曾經最受盛紘寵愛的一房,墨蘭很快又找到了個機會,喚來了露種。
“露種!”墨蘭的聲音壓得極低,目光卻如同淬了火的鋼針,帶著不容置疑的瘋狂和威壓,死死釘在露種臉上,“你去告訴云栽!十五那天,未時之前,我要出去!”
“讓她換上我最好、最顯眼的那件月白色繡折枝蘭草襦裙,梳我平日最常梳的飛仙髻,就背對著門坐在窗下那張繡墩上!只要她一動不動撐到傍晚我回來……”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蠱惑的意味,卻也冰冷如鐵:“日后……我定許你們一個廣大的前程!榮華富貴,脫籍翻身,不在話下!”
露種的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看著姑娘眼中那孤注一擲、近乎癲狂的光芒,她知道沒有退路,只能重重點頭,喉嚨干澀地擠出:“是……姑娘。”
她尋了個看守婆子打盹、鼾聲微起的間隙,像只受驚的兔子,忍著巨大的恐懼,偷偷溜進了陰暗潮濕、彌漫著藥味和霉味的耳房。
云栽正趴在簡陋的板床上,臀部的傷處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痛楚。
聽完露種轉述墨蘭那膽大包天的計劃和最后那句“前程”的許諾,她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劇烈的掙扎與深切的恐懼。
冒充主子?一旦被戳穿,輕則發賣,重則杖斃!
那后果光是想想就讓她渾身發冷。
然而,“前程”二字,如同黑暗深淵里搖曳的唯一燭火,微弱卻帶著致命的誘惑,映照著她這卑微如塵的生命里唯一可能向上攀爬的階梯。
再想到林小娘昔日那些施舍般的“恩情”和口中聲聲泣血的“冤屈”,云栽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點恐懼已被一種豁出去的、近乎絕望的狠厲取代:“告訴姑娘,奴婢……奴婢知道了!定……定不辱命!”
她忍著鉆心的痛楚,掙扎著撐起身,從唯一的小包袱最底層,翻出那件被仔細疊放、幾乎從未沾過粗活的月白色襦裙,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死抱在懷里,指節都攥得發白。
窗外,一道纖細的身影無聲無息地閃過。
那輪廓……竟似明蘭身邊那個機靈的小桃……
……
十五日,天剛蒙蒙亮,灰白的天光吝嗇地透進窗欞。
云栽忍著臀傷撕裂般的疼痛,趁著天色未明、人跡稀少之際,像一抹游魂,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林棲閣附近最偏僻、氣味也最熏人的那處茅房。
她早已在此藏好了一套墨蘭以前穿過、如今已不太起眼的舊衣裳。
在這污穢狹小、令人窒息的方寸之地,她蜷縮在角落,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得如同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