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剛坐下就聽聞此言,索性便將旁邊高幾上那只胎質如玉、釉色瑩潤的官窯白瓷蓋碗,直接橫掃出去!
蓋碗攜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
霎時間,雪白的瓷片如同破碎的星辰般迸裂四濺!
滾燙的茶湯混合著碧綠的茶葉,潑灑開一片驚心動魄的狼藉!
灼熱的水汽裹挾著清冽的茶香猛地蒸騰而起,幾片鋒利的碎瓷甚至帶著余力,“叮當”幾聲,濺到了吳大娘子那華貴無比的云錦裙裾邊緣!
死寂!
整個花廳陷入一片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連燭火爆開的燈花聲都清晰可聞!
永昌伯驚得從座位上猛地彈起,身體僵硬。
縮在陰影里的梁晗更是嚇得“啊”地一聲短促驚叫,猛地向后一縮,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柱子上,面無人色。
吳大娘子臉上那點強撐的倨傲徹底僵死,如同被瞬間凍結的拙劣面具,她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片狼藉的茶漬和碎瓷,仿佛不認識一般。
隨即,她猛地抬眼看向盛老太太,嘴唇劇烈地哆嗦著,涂著鮮亮口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剩下滿眼的驚駭。
盛老太太緩緩地、緩緩地抬起眼瞼。
方才那深海般的平靜,瞬間消失無蹤!
那雙閱盡人世滄桑的眼眸,此刻銳利得如同剛從萬年寒冰中拔出的古劍,寒光凜冽,直直刺向主位上的吳大娘子!
那目光冰冷、沉重,帶著一種洞穿肺腑、直抵靈魂的壓迫感,讓久居上位、慣于頤指氣使的吳大娘子心頭猛地一悸,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竄起,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永昌伯夫人,”老太太的聲音并不高亢,反而異常地清晰、沉穩,每一個字都像經過千錘百煉的冰珠,精準地砸在光潔的金磚地上,發出沉重而冰冷的回響,帶著千鈞之力,“好大的威風!”
她微微向前傾身,那無形的、山岳般的威壓陡然增強數倍,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刮過吳大娘子那張因驚駭而微微扭曲的臉:“老身夤夜登門,原還念著兩家曾有幾分香火情面,存了一絲息事寧人、給彼此留個臺階的善念。”
“未曾想,貴府竟是這般待客之道!這般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血口噴人!”
老太太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驟然發出的錚鳴,帶著金鐵交擊的銳利與決絕:“既如此,老身也不必再顧念什么情面!”
“我盛家縱然門第不及你永昌伯爵府煊赫,卻也是世代書香、清清白白的讀書人家!容不得爾等如此污蔑構陷!”
“玉清觀后山,貴府六公子梁晗所作所為,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他假借酒意,行禽獸之舉,強擄玷污我盛家清白無辜的女兒!此乃天理難容之鐵案!盛紘官袍之上的斑斑血跡,便是他身為人父,錐心泣血之證!”
她目光如電,帶著審判般的銳利,掃過永昌伯那張煞白失血的臉,掃過角落里抖如篩糠、幾乎癱軟的梁晗,最后,如同兩枚燒紅的鐵釘,死死釘在吳大娘子驟然失血、驚惶萬狀的臉上!
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帶著毀天滅地、玉石俱焚的決絕:“明日辰時三刻,御史臺朱漆大門之前,此事原委,樁樁件件,鐵證詳情,彈劾奏章必至!”
“堂堂道觀清修圣地,伯爵府嫡出公子竟行此禽獸不如之舉,人神共憤!天理難容!老身倒要看看,這煌煌汴京城的天,容不容得下此等駭人聽聞之丑事!”
“我盛家今日,拼著魚死網破,闔族傾覆,也要向天子、向朝廷、向這天下兆億黎民,討一個朗朗乾坤!證一個清白公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