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他要是心軟的人就不會換過一二百個室友了,你指望他做什么?還不如指望這年輕人能多撐幾天!”
“明天他要是還被拖出去一定回不來了,舊傷還沒愈合,新傷一天比一天多,換誰能撐得住?”
“說不準明天都撐不住,今天就得被拖出去,你們猜下一個被調進基汀監室的會是哪個倒霉蛋?”
——
九月十六日。
晚上八點,獄警準時送來晚飯。
“他還沒醒么?”獄警進來將一份飯盒遞給基汀,順便看向躺在地板上昏睡著的維拉克。
“沒有,傷勢太重,他快撐不住了。”基汀拿著飯盒,沒有胃口吃飯。他以為最多幾天,萊克特就會消停,最起碼也會留給維拉克一點休養生息的時間,但萊克特沒有,每天準時壓榨著維拉克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獄警站在那里盯著維拉克看了一會兒,走出監室。
幾秒后,獄警返回,來到維拉克身邊將他扶起,給他喂食了一些粥。
“你……”從最開始寬限吃飯的時間,到現在主動幫忙喂飯,基汀不解獄警為什么要幫維拉克。
“這年輕人不像你們那么令人討厭,他起碼還會說聲謝謝。”獄警說完,把無心吃飯,一口沒動的基汀的飯盒一并收走離開。
——
九月十七日。
深夜,地下一層的監牢鼾聲震天,但在其之下,一直有一道微弱但語氣堅定的聲音在說著話,說給黑暗中的自己,也說給黑暗中的別人。
“假設不管人們所處的各個社會階層是如何的不平等,輕罪的刑罰應當一致。這種平等的司法,這種平等的懲罰是否會發生呢?大家都認為會發生的,人人都這樣說,而且常常流露于言詞之間,人們甚至站到屋頂上大聲叫喊。”維拉克冷笑著道,“但這仍然是一句謊話。(注:1)”
基汀默默聽著。
“窮人只要一犯罪,甚至無緣無故地就會落入法網或憲兵手中。富人們犯下種種罪行,卻可以不受刑法處分,或者至少不必害怕它。這就是這個殘酷的社會告訴給我們的答案,哪些人才會進監獄、勞改所和上斷頭臺……刑法上的平等,如同今天我們所了解的那樣,只是用以掩蓋和隱藏可悲的不平等……究竟需要多長時間,多少犧牲才能達到這方面的平等呢?(注:2)”維拉克說著說著有些情緒激烈,他猛地一頓,“……就說到這里吧,第六章我們明天再講。”
“你還行嗎?”基汀問。
“我可以。”維拉克躺在了地上。
地上鋪著他昨天從上鋪拿下來的床墊。
昨天他緩過來之后意識到自己以后的處境只會越來越糟糕,所以干脆直接把床鋪到了地上,這樣最起碼每天回來哪怕是昏死,也能躺著舒服點,晚上也不用費力爬那個他現在根本爬不動的上鋪。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依你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來看……”
“我隨時都會死是嗎?”
“……”
“明天準時給您講第六章。”
——
九月十八日。
九月十九日。
九月二十日。
維拉克每一次被帶走、被拖回都牽動著整個監牢里犯人的心。